“嗷!”
熊羆的怒吼撕裂了沉悶的空氣。
這頭黑色巨犬如閃電般竄出,森白的犬齒狠狠咬住劉大嫂的腳踝,隻聽刺啦一聲,粗布褲腿便被獠牙撕開一道口子,鮮血頓時浸透了布料。
“天殺的畜生!連你也想欺負我們?”劉大嫂疼得麵容扭曲,順手抄起旁邊的鹽罐砸了過去。
陶罐在熊羆頭頂炸開,鹽粒混著陶片四濺,有幾粒甚至嵌進了它的眼角。
黑犬吃痛低吼,卻仍死死咬著不放,喉間發出威脅的低吼聲。
采薇趁機想要爬起,但卻不知被誰攔腰抱住根本動彈不得,幾名悍婦圍著她便是一通拳打腳踢。
“放開我!”
“我求求你們,彆這樣……”
李采薇黑發散亂,嘴角染血,連衣襟被粗暴扯開,雪白脖頸上不知被誰的指甲留下道道血痕,拚命反抗著:“我……我知道你們心裡難受,可這件事真的和我們兄妹無關!”
六嬸根本不聽辯解,她歇斯底裡地尖叫,唾沫星子噴灑而出。
見狀,李采薇狠了狠心,張口便咬了下去。
“誒呦,這賤皮子還敢咬人!”
一名黑瘦婦人怒罵著,拳頭狠狠搗向李采薇小腹。
“呃啊……”她受了一擊,痛得彎下身子,冷汗瞬間浸透後背。
李采薇透過淩亂的黑發縫隙,看到了幾張扭曲猙獰的麵孔。
這些往日和善的嬸娘們,此刻眼中燃燒著瘋狂的恨意,宛若惡鬼一般可怖。
六嬸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珠,咬牙罵道:“若不是你家整日拎著獵物、大吃大喝,我兒他們又豈會萌生進山的念頭?歸根結底,罪魁禍首還是你兄妹二人!”
這幾名悍婦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她們家中遭難,已經完全不講道理,隻想急切的找個人來發泄心中的憤怒怨恨以及……不平和嫉妒。
而李采薇,便不幸成為了她們的目標。
“老婆子我死了兒子,如今孤身一人什麼都不怕了……今日,便送你下去給我兒做個伴吧!”
六嬸話語陰森,竟然從懷中摸出一柄被磨到鋥亮的剪刀,刀鋒閃爍、泛著冷光。
而從她口中說出的話,似乎比刀鋒還要冷上幾分。
“彆……”
李采薇瞳孔緊縮,腦海一片空白。
剪刀的寒光劃破凝固空氣刺了下來。
采薇瞳孔驟然收縮,眼前的世界仿佛慢了下來。
她能看清剪刀刃上細密的磨痕,能數清六嬸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甚至能聞到鐵鏽混著血腥的死亡氣息。
“吼!”熊羆鬆開劉大嫂,暴然跳起衝了過來,連續咬傷兩人殺出一條血路,眼看馬上就要接近李采薇,卻被一名身材壯碩的悍婦撞翻壓在身下、用繩索勒住脖頸!
一時間,它的怒吼與繩索勒緊的吱嘎聲交織在一起,令人渾身寒毛直豎。
李采薇絕望地閉上眼睛。
“住手!”
一聲清喝炸響。
電光火石間,一道瘦削的身影從院牆外飛撲而至,撞開圍毆的婦人,纖細右手伸了過來,宛若鐵鉗般死死攥住下落的剪刀。
噗嗤!
利刃入肉的聲響入耳。
李采薇顫巍巍睜開眼,看見一滴殷紅的血珠懸在鼻尖上方。
順著血跡向上望去,一支布滿老繭的手掌正死死握著剪刀,刃口已深深沒入掌心。
“陳……陳芸姐?”她目光凝聚在手掌主人的臉上,聲音帶著一絲驚愕,一絲難以置信。
救下她的,竟然和她無親無故、在雙溪村一向以軟弱形象示人的陳芸!
此時,她和在場的眾婦人們腦海中都出現了同一個疑問。
這個家中隻有一個瞎眼老娘的姑娘,怎麼會冒著生命危險站出來救人?
陳芸單膝跪地,左手護著采薇,右手鮮血淋漓。
“冤有頭債有主。”她蒼白的臉上濺著血點,眉心浮現出一絲痛苦之色,看著宛若瘋魔般的六嬸,語氣十分認真:“你兒子……是被狼咬死的,跟采薇和李大哥無關,不要再鬨下去了。”
暴怒的婦人們看著對方鮮血橫流的手掌,似乎恢複了一些理智,開口道:“芸丫頭,這事跟你沒關係,你讓開!”
“你不在家照顧瞎眼老娘,跑到這裡多管什麼閒事?”
“不要自找麻煩!”
而六嬸聞言反應十分激烈,她瘋狂扭轉著剪刀,刃口在陳芸掌骨上磨出咯吱聲:“滾,否則我連你一起……”
“一起什麼?”陳芸突然咬牙打斷了她的話,染血的手猛地將剪刀反壓回去,“一起殺掉?!你們可真威風,家中死了人,不去尋那群惡狼的蹤跡,反而過來欺負一個姑娘。”
婦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擊震得後退半步。
陳芸手掌鮮血直流,鋒刃與骨骼摩擦發出嚓嚓聲,疼的她渾身顫抖卻依然不放鬆分毫:“若是真想為親人複仇,大可以進山,把這一身能耐用在那些畜生身上!”
“你們敢嗎?!”
“一群欺軟怕硬的東西!”
陳芸一聲暴喝,場間竟然變得寂靜無聲。
她雖然身材瘦弱,但此時蒼白臉頰上沾染著鮮血,神色中竟然帶著極為濃鬱的凶厲,更是透著一股決然,這股氣勢竟然將那幾名婦人都嚇退了幾步,心跳速度都加快了幾分!
而熊羆此時也趁機掙脫,擋在兩人麵前,齜牙咧嘴、凶相畢露。
“我已經通知了裡長,他很快就會帶著官差來,你們若是執意繼續鬨下去,我樂意奉陪!”陳芸喘著粗氣,一字一頓道:“我受點傷、流點血倒是無所謂,至於你們……若是蹲了大牢,家中的傷員無人照顧,死人也無法入土,恐怕下了地府都無法瞑目!”
這句話像盆冰水澆在眾人頭上,一名婦人手裡的擀麵杖"啪嗒"落地,砸起一小簇塵土。
"芸丫頭!"劉大嫂捂著血流如注的腳踝,聲音發顫,"你瘋了嗎?為了李家"
"瘋的是你們!"陳芸突然發力,將剪刀奪來丟到地上,臉色慘白,眼神卻亮得駭人:"七個人欺負一個小姑娘,這就是你們給死人長臉的方式?"
婦人們都低下頭去,漸漸鬆開了手中的棍棒、磚坯等“凶器”。
六嬸枯瘦的手指還保持著握剪的姿勢,渾濁的眼淚混著鼻涕糊了滿臉,她突然撲上來撕扯陳芸的衣襟:"你知道什麼!我兒才十九歲……"
"我知道。"陳芸一把攥住六嬸的手腕,聲音陡然轉冷,指向遠處蒼茫的群山,”仇人在那兒!不是在這兒!"
六嬸佝僂著背,突然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般癱坐在地,嚎啕大哭起來:“我的兒啊!”
這聲哀嚎撕心裂肺,卻再沒了方才的狠勁。
陳芸鬆了口氣。
她知道這一關總算是過去了!
李采薇雙目泛紅,顫抖著撕下衣擺為陳芸包紮。
粗布纏上傷口時,她終於忍不住"嘶"了一聲,冷汗順著鬢角滾落。
遠處天際傳來沉悶的雷聲。
山雨欲來的風卷著血腥氣,掠過每一個人的鼻尖。
幾裡外,李牧正疾步走在歸家的路上。
他抬頭望了望越來越暗的天色,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暴雨,似乎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