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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 13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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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怡這廂將三幅畫擺在博古架旁的長幾,等待墨乾。

不多時,裴越已換好衣裳出來,這次換得是一件湛藍羽紗製的長袍,料子極為金貴服帖,將那清雋挺拔的線條勾勒得極為清晰,隱隱能窺出無與倫比的光澤感來,青玉冠發,濯濯而立,很有幾分遺世獨立的風采。

怎麼會有男人生得這般好看。

明怡多看了兩眼。

裴越察覺到她在打量他,抬眸迎了過來,明怡被他逮了個正著。

已躲不及,明怡麵不改色指了指他臉側,“家主,你麵頰沾了些東西。”

裴越隻當自己穿戴時不甚注意,“哪兒?”

“鬢角。”

裴越抬手去拂,也沒撫到什麼,再度看向明怡,明怡視線已調開,落在那三幅畫上,“這畫要多久才能乾墨?”

“明日。”原想說明日著人送去後院,話到了嘴邊,裴越又收住,沒再多言。

明怡聞言卻笑了,這麼說明日她還能來書房,

“那我明日來拿?”

裴越不置可否。

“時辰不早,我送你回後院。”

她第一回來他書房,讓她孤零零回去不妥,今日回府得早,諸務已料理完畢,早些歇息也無不可。

明怡有些意外,不動聲色道,“好。”

雪下得越大,書童進屋替裴越披上氅衣,明怡也攏好鬥篷,為免沾了雪,她試圖戴上兜帽,夫妻倆立在博古架當中的甬道整理衣裳。

裴越身量比明怡要高,垂眸便落在她發間,過去不曾在意,今日方覺她穿戴過於素淨,除了一支碧玉簪子挽發,些許個花鈿用來固髻,再無旁物。

如果他沒記錯,聘禮中有好幾套頭麵,也有一盒鐲子,怎從不見她用。

“府上有金銀坊,若是聘禮中的首飾不合心意,可以去金銀坊,讓工匠依照你喜好打製。”穿戴過於素淨,顯得他苛刻了她。

明怡聞言立即明白過來,抬眸正視他,“家主,我不愛戴那些。”礙事。

裴越則一言難儘。

不是富貴窩裡出身的姑娘,沒有穿金戴銀的習慣,他能理解,隻是過去是過去,如今是如今,裴家宗婦的身份決定著她儀容當雍容雅重。

隻是觀她容色,她麵如白璧,那雙眸子更如晨間之朝露,雪亮無比,合著這身清越氣質,稱得上明致無雙,若真以金銀飾之,似乎染了俗氣。

罷了。

明怡的兜帽被一個銀鍍金的花鈿刮住,扯了好幾下沒扯動,裴越看著礙眼,幾度想伸手替她捋,終是忍住,

“走吧。”

兩人一道往外走,各自撐著傘回了後院,行至長春堂,丫鬟上來接傘,明怡兜帽沾了些雪,立在廊廡抖乾淨,裴越先一步進了屋,卻見付嬤嬤跪在明間,朝他行了大禮。

裴越微微一愣,旋即眉峰蹙起。

付嬤嬤是他的掌事嬤嬤,跟了他幾十年,平日他也拿她當半個長輩,她這般請罪,定是做了什麼逾矩的事。

裴越沒多問,徑直去了東次間。

付嬤嬤緩吸一口氣,招呼丫鬟伺候他們進浴室洗漱,少頃,明怡收拾妥當,回了內室,但見裴越坐在一盞瑩玉羊角宮燈下,外衫披在寬闊的肩骨,神情似乎不悅。

明怡不明所以,白日打了半日馬球,夜間又在書房折騰好半晌,這會兒著實乏累了,一麵掀開拔步床的珠簾往裡去,一麵道,

“家主,早些安寢吧”

話未說完,目光落在塌間,忽的啞了口。

付嬤嬤收了她的被衾,偌大的拔步床隻鋪了一床龍鳳呈祥的鴛鴦喜褥。

付嬤嬤不可能擅自做主,隻有可能是婆母荀夫人的意思。

褥不褥子的不緊要,緊要的是背後那層意思。

明怡心知肚明,什麼都沒說,掀開被褥,先躺了進去。

珠簾浮動,隱約瞧見被浪湧出一片紅芒,裴越略坐片刻,吹了燈,進了塌間。

廊廡外還有光芒滲進來,裴越辨出明怡躺在最裡側,留給他一大截被褥。

他上塌躺好,二人當中空出一段距離,似乎有風灌進來,裴越恐凍著明怡,又往她的方向移動少許,如此被褥服帖,風靜浪止。

誰也沒吭聲。

誰也沒動。

明怡闔眼入睡。

廊外風雪大作,夢裡金戈鐵馬,這一夜睡得有些混沌,時冷時熱,好不迷糊。

也巧,過去她睡自己的被褥,夜裡冷了,總愛無意識鑽入他這邊來,今夜不知怎的,她睡得安安分分,幾乎一動不動,隻是待清晨,裴越起榻時,忽然發現她半隻胳膊露在外頭,裴越探身過去,將被褥慢慢扯起替她掖住,手還不曾碰到她的衾褥,忽的一陣勁風刮來,隻見明怡突然抬手,瞬息鉗住了他的手指。

力道之大,速度之迅捷,讓裴越措手不及,更是疼得他呲了一聲。

明怡後知後覺自己做了什麼,頓時慌了,看著昏懵暗色的模糊輪廓,趕忙鬆手,問道,“家主,怎麼樣,可有傷到你?”

裴越挑動了下手指,乍然還覺察不出什麼,隻是一言不發盯著明怡,神情有些晦黯,

明怡明顯察覺到他目色由驚愕轉為犀利,頓時懊悔不迭。

見他不吭聲,忙賠罪,“抱歉,是我失手了家主給我看看你的手”

她伸手要來捉裴越的手腕,裴越及時撤開,轉身下了榻。

他曉得她是無心的,但是夫妻之間同床共枕,她對他防備至此,當真令他十分不快。

到了他慣常上朝的時辰,燈火次第點燃,裴越去了浴室,那頭付嬤嬤已然聽到動靜,打好水伺候他洗漱。

明怡懊惱地撫了撫額,匆忙披上一件外衫,追了過去。

裴越正立在木架旁洗臉,付嬤嬤準備好了乾帕子,遞給他,見明怡追過來,猶豫著要不要退出去。

“家主”明怡喚他。

裴越毫無反應。

明怡索性不管,從付嬤嬤手中抽出帕子,示意她離開,隨後定定看著他,

“家主,我出生便沒了母親,父親數年後也去世,跟祖父相依為命長大,祖父過世後,我一人飄零,有一回潭州發大水,淹沒了村莊,滿村的老百姓聚到山上,男人女人老老少少,什麼人都有,甚至一些地痞無賴也充斥其間,我尋了一棵樹爬上去,夜間便躺在樹杈上,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說到此處,她神色晦然,“我並非防你,實在是習性使然”

裴越聽到這,那抹不快已轉為疼惜,隻是到底不痛快,換誰床榻間被妻子傷了心情都不會好,更清楚地知道明怡還不信任他。

他偏眸過來,瞧著她,語氣辨不出喜怒,“我無事,天還未亮,你穿得單薄,進去躺著。”

裴越去了外間,由付嬤嬤服侍穿上官服,便冒著風雪出門去了。

明怡回到床榻,沉默良久。

至天亮起床梳洗,青禾進來陪她用早膳時,見她臉色不對,

“姑娘,怎麼了?”

明怡頭疼解釋,“今晨家主給我掖被褥時,我不小心傷了他。”

青禾呆了下,嘴裡那口湯包差點掉下,“傷得嚴重嗎?”

這是明怡最擔心的,“我不清楚,他不讓我瞧。”

青禾神色難儘,“雖說您如今是隻病貓,可也不是尋常人能比的,稍稍用些力,便能折了姑爺的指。”

明怡:“”

越發不安了,匆忙塞了幾口吃的,喚付嬤嬤進來,“替我備一身小廝衣裳。”

又與青禾道,“將跌打損傷藥取來,我要進宮一趟。”

明怡行事從不含糊,也不優柔寡斷,與其在家裡坐立不安,還不如進宮去看看他,替他療傷,她和裴越盲婚啞嫁,本就沒有情誼,隔閡越久越生分。

收拾好包袱,尋付嬤嬤打聽哪位管家理裴越的事,便帶著青禾去了前院,到了前院,喚來那位陳管家,一番問答,方知裴家每日要給裴越送午食,這是最好的由頭。

侍衛套好馬車,一位二等管事隨車,載著明怡迅速往正陽門方向去。

明怡發現,裴家下人極有規矩,她隻用說要去見裴越,無人攔這攔那,而是井然有序做準備,甚至那陳管家將每日裴越什麼時辰會做什麼悉數告訴她,好叫她心中有數。

可見裴越治家嚴謹。

昨夜下了雪,今日路況並不太順暢,走了半個時辰還多方至正陽門外,冬日裡冷,飯菜從裴府送去宮牆早冷卻,所以每至冬日,裴家便在前朝市的鋪子裡單獨給裴越辟一間廚房,做好菜,用燙水溫著,即刻便可送入宮。

明怡抵達正陽門外,那邊負責送膳食的小廝已抱著食盒送到了宮門口。

明怡在馬車內換好衣裳,出來時,一身湛青的圓領厚袍子,清雅乾淨,儼然一翩翩俊俏朗君,先從小廝手裡接過食盒,那頭沈奇收到消息已趕了出來。

負責宮牆防務的禁衛司隻給了裴家一方令牌,若是明怡進去,沈奇就得出來,他將令牌奉給明怡,擔心道,

“少夫人,家主此刻尚在內閣,從正陽門至內閣,要穿過官署區過午門,您可萬要小心”

皇宮明怡又不是不熟悉,遂安撫他,“放心吧,若是不記得,我沿途問人便是。”

沈奇急道,“這宮裡頭可不興隨便問,這樣,小的畫給您”

沈奇蹲下來,借著宮牆垛角處未被清掃乾淨的雪,將正陽門至內閣的路徑大致畫給她,明怡點頭,這才提著食盒進了宮。

沈奇目送她進了大明門,過了白玉石拱橋,方收回視線,拖著隨駕的管事至牆垛處,斥道,

“怎麼不勸著點少夫人,這宮牆可不是旁的地方,萬一被發現可了不得。”

管事輕哼,“您能耐,您方才怎麼不勸?”

沈奇噎住,誰敢做主子的主?

“哎,少夫人不愧是江湖來的,膽子真大,哪兒都敢去。”

管事附和,“江湖人行事百無禁忌”

裴越一早照常陪著皇帝在文昭殿視朝,後才回自己值房票擬折子。

起先還沒發覺,到動筆之時,方察右手中指疼得幾乎握不住筆,細看第三節指骨處一片青紫,裴越蹙著眉,無力地擱下筆,心情很是難以言喻,就她此番舉止,挨都挨不得,母親還盼著圓房,簡直是笑話。

裴越自嘲地掀了掀嘴皮,吩咐屬官,“我口述,你來執筆。”

每一份折子,諸位輔臣票擬後,送去首輔處,由首輔蓋印,方能發去司禮監。

王首輔見今日字跡非裴越親筆,頓覺失望,立即喚人來問,“裴閣老今日怎麼了?”

裴越那一手楷書端正飄逸,挺拔雋秀,觀之如沐春風,不僅他喜歡看,就連皇帝也愛瞧,自從七公主鬨事後,彆說他這位閣老,就連聖上討要字跡都不成,裴越的意思是除非皇帝下旨,否則不寫。

就因為這遭,皇帝看折子都比過去勤勉了。

所以今日見不著裴越的字,王閣老心情不怎麼美妙。

屬官答,“裴大人昨夜不甚傷了手指,今日寫不成了。”

王閣老一聽蹙了眉,“快些喚太醫去瞧瞧。”

“裴大人說不必,已經敷上藥了,過幾日便能好。”

王閣老隻能作罷。

閣老們均是風雅之人,這院子裡的雪沒讓掃,行人均從兩側回廊出入,彼時快到正午,一地的雪被稀薄的日芒映得晶瑩剔透。

王閣老立在門檻內嘮叨著,“這裴家人是怎麼伺候的,東亭多麼矜貴的人物,怎的就傷了手指?我認識他這般久,從沒聽說他破過一處皮,這裴家下人也忒不仔細了,小心陛下責問”

將將抬步踏上回廊的明怡聽了這話,默默把頭埋低了些。

王閣老罵了幾句,眼瞅著裴家人拎著食盒往梢間值房去,問身側的屬官,“那是裴家人?瞧著,怎麼換了個生麵孔?”

沈奇常在裴越身旁行走,王閣老是識得的。

屬官答,“興許是原先那個有事,臨時換了人吧。”

明怡跟隨內侍抵達裴越值房門口,那內侍掀開半角簾子,與內裡的人道,“裴大人,府上送膳食來了。”

裴越身側坐著兩位屬官,聞聲立即停筆,相繼退了出來,路過明怡身側,見明怡麵生略略驚詫,而後打右麵回廊離開。

內侍將明怡送到也跟著退下。

明怡等人走乾淨了,拎著食盒掀簾而入,二話不說將門掩嚴實,朝案後那人一笑,

“家主,我探望你來了。”

這一笑,眉目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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