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老宅的紅木樓梯在腳下發出吱呀的，像位垂暮老人的歎息。蕭婷婷攥著半塊龍符殘片，掌心的冷汗將碎片沁得發亮，殘片邊緣的鋸齒狀缺口，與大英博物館官網公布的鎮魂鐘底座凹槽完美吻合——這是林景明故意泄露的信息，像塊塗著蜜糖的誘餌，引他們走向未知的陷阱。
“地窖的鎖被人動過手腳。”林景天蹲下身，指尖撫過黃銅鎖芯，鎖孔裡殘留著細沙般的粉末，“是‘迷迭香’，東南亞走私團夥慣用的開鎖粉末，遇空氣會凝結成蠟狀，留下這種特殊的劃痕。”他從工具箱裡翻出根細鐵絲，手腕翻轉間，鎖芯發出“哢嗒”輕響，塵封的木門緩緩向內開啟。
一股混合著福爾馬林與皮革的怪味撲麵而來，蕭婷婷捂住口鼻，礦燈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地窖中央的工作台——上麵攤著張半成型的人皮麵具，眉眼的輪廓與林景天有七分相似，邊緣還沾著未乾的膠液。
“他在仿造你的臉。”蕭婷婷的聲音發顫，麵具旁散落著幾張照片，都是林景天近半年的側影，角度刁鑽，顯然是被人暗中偷拍的。最底下那張照片背麵，用紅筆寫著：“七月十五，鎮魂鐘響，以假亂真，以真換命。”
林景天拿起那張人皮麵具，指尖觸到的皮膚紋理細膩得驚人，連他左眉骨的淺疤都被精準複刻：“是‘皮匠張’的手藝。”他的聲音沉得像冰，“十年前，這人因製作高仿人皮麵具被判入獄，三個月前提前出獄，出獄登記的住址是……倫敦東區的廢棄工廠，和林景明的藏身地重合。”
地窖的角落傳來細微的響動，蕭婷婷猛地轉身，礦燈照在堆成小山的木箱上，其中一個箱子的縫隙裡，露出半截染血的白袍，袖口繡著的龍紋與林氏集團的lo如出一轍——那是他出席股東大會時穿的定製西裝款式。
“他想讓替身戴著你的麵具，穿著你的衣服，在鎮魂鐘前……”蕭婷婷沒說下去，指尖摸到箱底的金屬物件，抽出來一看，竟是把改裝過的，槍身刻著極小的蛇形紋身，“這是為你準備的。”
“不止。”林景天掀開另一個木箱，裡麵整齊碼放著十幾張人臉模具，有蕭婷婷的，有林母的，甚至還有三個月大的嬰兒臉模，“他想把所有和他作對的人，都換成‘替身’。”模具旁壓著本工作日記，字跡潦草，記錄著製作流程：“取活人麵皮，浸泡於福爾馬林七日，去脂去毛後，用魚鰾膠定型……第七日需用活人血浸潤，方能讓麵具貼合肌膚，不露破綻。”
“瘋子！”蕭婷婷合上日記，指尖被紙頁邊緣的毛刺劃破，血珠滴在地上，竟與某塊地磚的顏色融為一體——那不是普通的地磚，是塊偽裝成石材的金屬板，表麵的紋路在血跡浸染下，浮現出半張人臉圖案，與工作台的人皮麵具完全吻合。
林景天用撬棍撬開金屬板，下麵露出個暗格，暗格裡的絲絨盒裡，躺著張完整的人皮麵具，這次是蕭婷婷的臉。麵具旁放著封信，信封上寫著“致清凰”，筆跡模仿的是林景天的字跡，卻在收信人稱呼上露出了破綻——林景天從不叫她“清凰”，隻叫她“婷婷”。
“拙劣的模仿。”林景天拆開信封，信紙的材質特殊，對著光看，能看到纖維裡嵌著的熒光粉，“是‘顯影紙’，用特製藥水塗抹後會顯現隱藏內容。”他從隨身包裡翻出瓶檸檬精油，滴在信紙上，一行猩紅的字跡漸漸浮現：“想知道民國那年，你外婆為什麼要戴著人皮麵具嫁給外公嗎？去查‘731部隊’的倫敦分部——他們當年做的，可不隻是人體實驗。”
蕭婷婷的心臟驟然緊縮，外婆的照片裡，確實有段時間總戴著寬簷帽，說是患了皮疹，現在想來，那根本是麵具的邊緣。她突然想起周教授提過的“換臉計劃”，二戰期間，日軍曾秘密訓練特工戴人皮麵具潛入盟軍陣營，而負責這項計劃的首席軍醫，姓林。
“是林景明的祖父。”林景天的聲音帶著冰碴，“我查過族譜，林家確實有個旁支在二戰期間失蹤，據說去了日本，原來不是失蹤，是投靠了侵略者。”他抓起那張飛利浦麵具，麵具的左耳後，有個極小的梅花印記，“這是‘731’的實驗標記，代表‘完美品’。”
地窖的通風管道突然傳來風聲，林景天迅速將蕭婷婷護在身後，礦燈掃過管道口，一張慘白的人臉正貼在鐵網上，眼睛是兩個黑洞洞的窟窿——是張廢棄的人皮麵具，被人用線吊在管道裡，隨風搖晃，像個詭異的風鈴。
“他就在附近。”林景天摸出槍，子彈上膛的脆響在地窖裡格外清晰，“通風管道通向老宅的閣樓，我們上去看看。”
閣樓的積塵上印著新鮮的腳印，尺碼與林景明的一致。牆角的木箱裡，藏著台微型打印機，正源源不斷吐出文件，都是大英博物館的內部結構圖，鎮魂鐘所在的展櫃被紅筆圈出，旁邊標注著：“鐘內藏有龍符最後一角，需用林景琰的血激活。”
打印機旁的錄音筆突然自動播放，林景明的聲音帶著癲狂的笑意：“景琰，知道為什麼你的麵具最像嗎？因為那張皮……來自你從未見過的雙胞胎弟弟。當年你母親生下你們時，他就被我祖父抱走，養在實驗室裡，專門為了今天……”
錄音戛然而止，蕭婷婷看著林景天驟然僵硬的背影，他握著槍的手在顫抖，指節泛白如紙。她突然想起母親說過的話：“你出生那天，醫院的電路突然跳閘，等恢複供電時，護士說你母親隻生了一個孩子……”
“彆信他的鬼話。”蕭婷婷抓住他的手腕，礦燈的光束照在閣樓的天窗上，那裡貼著張泛黃的出生證明，上麵清晰地寫著“雙胞胎男嬰”，其中一個的名字被劃掉，改成了“死嬰”，塗改液下隱約能看到“景明”二字。
“原來如此。”林景天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他不是養子，是我的雙胞胎弟弟。難怪他能模仿我的筆跡，難怪他的血型和我一致……他恨的不是林家，是我這個‘被留下’的哥哥。”他將人皮麵具扔進工具箱，“皮匠張在哪？”
“根據警方的監控，他昨晚進了大英博物館，說是去修複一批古代麵具。”蕭婷婷調出手機裡的監控截圖，皮匠張推著的工具箱異常沉重，邊角處沾著的膠液，與地窖裡的完全相同，“他在為林景明的替身準備最後的‘妝容’。”
閣樓的掛鐘突然敲響，時針指向午夜十二點，鐘擺的影子在牆上晃動，像個跳舞的骷髏。林景天看著那張屬於自己的人皮麵具，突然明白林景明的計劃——七月十五鎮魂鐘響時，他會讓戴著麵具的替身偷走龍符殘片，再嫁禍給真正的林景天，讓他身敗名裂，永遠活在“盜墓賊”的汙名裡。
“我們得去趟大英博物館。”蕭婷婷將出生證明折好放進懷裡，“不僅要阻止他偷龍符，還要找到皮匠張，問出製作麵具的全部名單——天知道他已經換了多少人。”
林景天點點頭，目光掃過地窖裡那些猙獰的人臉模具，突然抓起那張飛利浦麵具，用打火機點燃。火焰吞噬皮革的瞬間，散發出刺鼻的焦味，像在焚燒那些被扭曲的人性與親情。
離開老宅時，天邊泛起魚肚白。蕭婷婷看著林景天緊繃的側臉，知道這個夜晚揭開的秘密，像根毒刺紮進了他心裡。但她更清楚，無論林景明是養子還是雙胞胎弟弟，這場用“人皮”和“身份”編織的陰謀，都必須由他們親手終結。
車窗外，倫敦東區的廢棄工廠在晨霧中若隱若現，那裡藏著皮匠張的工作室，也藏著更多關於“替身”的真相。林景天握緊方向盤，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知道，下一站等待他們的，將是比人皮麵具更驚悚的“換臉”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