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珩的青鋒劍劃破晨霧時，蘇小棠正趴在他背上數他腰間玉佩的紋路。
“昭珩哥哥的佩，像星星。“她手指戳了戳那枚羊脂玉，沾著桂花糖漬的指尖在玉麵留下個淡痕，“糖漬星星。“
他垂眸看她發頂翹起的呆毛，喉結動了動。
昨夜替她診脈時，靈力觸到她丹田處若有若無的靈脈，像被蒙了層灰的玉，明明滅滅。
青冥派測靈陣設在後殿，他特意選了卯時——這時候外門弟子還未上早課，不會有人來打擾。
“到了。“他落劍在青石板上，掌心托住蘇小棠的腰將她抱下。
後殿門扉“吱呀“一聲開了，赤火子穿著絳色道袍走出來，手裡還捏著半塊沒啃完的芝麻餅：“謝小友來得倒早，我這剛把測靈石擦乾淨——“他目光掃過蘇小棠，餅屑“簌簌“掉在道袍上，“這位是？“
“我妻。“謝昭珩說得極淡，卻在“妻“字上加重了半分。
蘇小棠立刻揪住他的衣袖，仰頭笑：“昭珩哥哥的妻，棠棠。“
赤火子的眉毛跳了跳。
他昨日在演武場見過這傻姑娘，當時她蹲在角落撿糖紙，發間紅繩被風掀起，倒真像團燒不化的火。
此刻再看，她眼底流轉的靈光比昨夜更盛，連測靈陣前的紫紋石都泛起微光——那是對靈氣有感應的征兆。
“行，測靈陣在殿裡。“赤火子抹了把嘴角的芝麻，當先走進去。
殿內光線昏暗，中央嵌著塊三尺見方的青金石，表麵刻滿細碎的符文。
蘇小棠剛跨進門，鼻尖就動了動：“香香的，像像昭珩哥哥劍上的味道。“
謝昭珩的手在身側收緊。
他的劍飲過百妖血，本該是腥的，可在她這兒
“把靈石給她。“赤火子拋來枚鴿蛋大的靈石，“測靈要掌心血滴在石上，不過傻姑娘罷了，先看她能不能引動靈氣。“
蘇小棠接過靈石，立刻皺起鼻子：“臭臭的。“她把靈石翻了個麵，眼睛突然亮起來，“這個香香！“
謝昭珩的呼吸陡然一滯。
普通修士測靈時，靈石正反靈性差異微乎其微，除非他盯著蘇小棠掌心的靈石，見她正用指腹摩挲背麵，那裡的靈氣流動明顯比正麵濃鬱三成。
“她能分辨靈石正反麵的靈性？“赤火子的聲音拔高了些，快步湊過來，“讓我看看！“
蘇小棠卻把靈石藏到身後，歪頭看謝昭珩：“昭珩哥哥，這個石頭好壞，一麵臭一麵香。“
“給赤火子爺爺看看。“謝昭珩輕聲哄她，指尖輕輕碰了碰她手背。
她立刻乖乖遞出靈石。
赤火子捏著靈石翻來覆去看，連指甲都掐進肉裡：“怪事！
這靈石是我今早剛從礦脈取的，正反靈性差最多一成，她竟能聞出來？“他突然扭頭看謝昭珩，“你說她天生癡傻？“
謝昭珩沒接話。
他盯著蘇小棠泛著水光的眼睛，想起她在靈果林裡聞出通靈果的香氣，想起她能分辨青羽身上不同的妖息——原來那些不是巧合，是她的靈覺在覺醒。
“測吧。“他伸手替蘇小棠理了理碎發，“彆怕，哥哥在。“
蘇小棠重重點頭，踮腳在他臉頰親了下：“昭珩哥哥在，棠棠不怕。“
赤火子的老臉突然有點發燙，轉身去拍測靈陣的符文：“把靈石按在陣心。“
蘇小棠蹦蹦跳跳跑過去，白鞋尖踢到青金石邊緣也不覺得疼。
她蹲下身，把靈石輕輕按在陣心刻著的“靈“字上。
“嗡——“
測靈陣突然劇烈震顫。
原本暗紅的符文瞬間亮起七色光，紅橙黃綠青藍紫層層疊疊，像把染坊打翻在殿裡。
蘇小棠被晃得眯起眼，伸手去抓謝昭珩的衣角：“昭珩哥哥，亮亮的，刺眼睛。“
“七靈根？
不可能！“赤火子倒退兩步撞在香案上，供著的三柱香“啪“地斷成兩截，“青冥派建派千年，七靈根都隻出過三個！“
謝昭珩的瞳孔收縮成細線。
他望著測靈陣裡翻湧的靈光，突然發現最中央還有兩道極淡的光——赤金與月白，若隱若現，像被什麼東西壓著。
“是九靈根。“他聲音發啞，“被封印了。“
赤火子猛地抬頭，這才注意到那兩道被壓製的靈光。
他顫抖著掐了個訣，掌心浮起團火焰，在測靈陣上方畫了道符：“封靈印這是上古修士才會用的手法！“他轉身看向蘇小棠，“誰能對個傻姑娘下這種封印？“
謝昭珩沒說話。
他走到蘇小棠身邊，屈指按在她腕間。
靈力探入的瞬間，他渾身劇震——她的經脈裡纏著道暗金色的鎖鏈，每一節都刻著晦澀的古篆，正死死鎖著九道靈脈。
“有人刻意封印了她的靈根。“他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可能是在她很小的時候。“
“神裔！“
青羽突然從蘇小棠懷裡鑽出來，狐尾“刷“地炸開。
它金瞳裡浮起記憶碎片：百年前跟著謝昭珩去古籍閣，見過記載上古神裔的殘卷，裡麵提到神裔天生九靈根，因太過逆天被天地忌諱，常被封印靈脈避劫。
蘇小棠被它炸毛的樣子逗笑了，伸手揉它的耳朵：“青羽毛毛炸了，像蒲公英。“
謝昭珩卻聽懂了。
他望著蘇小棠發間的紅繩——那是他前日在鎮子裡買的，說要給她編個新發繩。
此刻紅繩在七色光裡晃啊晃，像團燒得正旺的火。
“你願不願意修煉？“他蹲下來與她平視，手指輕輕撫過她的眉心，“修煉能讓你變強，以後不用再被人欺負。“
蘇小棠歪頭想了想：“變強能保護昭珩哥哥嗎？“
謝昭珩的心臟猛地一跳。
他想起小時候被叔叔推進妖窟時，也是這樣仰著頭問父母：“阿爹阿娘，棠棠能保護你們嗎？“可父母最後都死了，死在他夠不到的地方。
“能。“他喉結動了動，“你變強了，就能保護哥哥。“
“那棠棠要修煉！“她立刻撲進他懷裡，發間紅繩掃過他的下巴，“要學昭珩哥哥舞劍，要要給哥哥買好多糖！“
赤火子突然咳嗽一聲：“謝小友，封靈印不是普通修士能解的，得用“
“我來。“謝昭珩打斷他，指尖凝出道青色劍氣，“我的劍能斬斷世間萬鎖。“
劍氣觸到蘇小棠眉心的瞬間，異變陡生。
她體內突然湧出股清冽靈力，竟順著劍氣反衝回來！
謝昭珩的手腕一麻，那靈力像條活魚，順著他的經脈直竄丹田，在他的劍丹上輕輕碰了碰。
“風風在唱歌。“蘇小棠閉著眼笑，“昭珩哥哥的劍，在和風說話。“
謝昭珩愣住了。
他的劍修功法最忌外力侵入，可這股靈力卻像天生就該屬於他，在他體內轉了兩圈，又乖乖回到蘇小棠體內。
他望著她泛紅的耳尖，忽然覺得喉間發甜——這是他自父母死後，第一次想笑。
“你真的不是普通人。“他輕聲說。
殿外突然刮起陣風，吹得測靈陣的光晃了晃。
赤火子走到窗邊，望著天邊突然彙聚的星象，喃喃自語：“九靈歸位，天命將啟她，究竟是誰？“
謝昭珩沒聽見。
他正看著蘇小棠在測靈陣裡轉圈，紅繩在身後揚起個小火苗。
青羽蹲在陣邊，尾巴尖卷著塊從她兜裡掉出來的橘子糖，金瞳裡映著她的笑。
“昭珩哥哥看什麼？“蘇小棠跑過來拽他袖子。
“看我的小傻子。“他終於笑了，伸手把她鬢角的碎發彆到耳後，“以後，要更乖。“
“好！“她用力點頭，“測完靈根要吃糖，昭珩哥哥答應的！“
赤火子望著兩人相攜離開的背影，摸著下巴直歎氣。
他望著測靈陣裡未散的九色光，又想起方才星象異變——青冥派的傳訊玉牌此刻正在他懷裡發燙，看來今日這靈根測試的動靜，已經驚動全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