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淵見皇帝的臉色不好看,於是起身上前奏道。
“陛下,這些百姓對兵器並不熟練,可能連人都沒殺過,不成什麼氣候,臣以為陛下直接派兵平反便是。”
數千人能乾什麼?
陛下何至於臉黑成如此模樣?
聞言,趙翊的臉色更加不好了:“你的意思是,將這些造反的礦工與數千名流民全都殺了不成?”
他並非是生氣曠工造反,他氣的是那些地方官黑心到什麼程度,才會把這些曠工逼得造反?
敬淵:“……”
難道這還用問麼,造反的不都是要誅九族的嗎?
皇帝仁慈不誅九族,那也應該弄死本人才是啊。
禮部尚書華朗見皇帝脾氣不好,便起身說起了自己看法,順道也是摸摸這位皇帝的底。
看看是仁君還是……
“陛下,像此等亂民,多為礦稅盤剝過甚、生計無著所致,臣以為欲熄其焰,必先撫其心才是,應當暫緩礦稅……”
“緩稅?”
本以為這位老臣有什麼高見,沒想到還是這麼老套的法子。
“他們這般鬨一鬨,朕便低頭退步給他們緩稅。”
“他日人人爭先效仿,誰都這麼鬨一鬨讓朕緩稅的話,我國庫是不是連耗子都不願意進了?”
趙翊猛地一拍身前的案幾,震得筆架上幾支玉管狼毫簌簌抖動。
“簡直是笑話!”
他不是趙柏那個蠢貨,遇到什麼事情隻會拿錢財來安撫人心,殊不知這根本就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華朗剛從嶺南被召回來,身體本來就沒有養好,這會兒被趙翊嚇了一跳身形都跟著晃了晃。
內心直呼好家夥。
這新皇倒是如老哥所願,確實很有自己的主見,卻是一個比小皇帝還要難伺候百倍的主兒啊。
說什麼都不滿意,還問他們做什麼呢?
崔延齡到嘴的話也咽了回去,眼神急切地向外看去,他不是已經叫人去請李子璿了嗎?
這小子怎麼還不來?
禦前這麼多人,隻有這小子每次都能捋順皇帝炸掉的毛,然後讓皇帝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右春坊右諭德,奉訓大夫李瑜到。”
隨著小太監的通報,李瑜腳步匆匆地滑進殿內給皇帝行了個大禮。
“陛下,臣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他心裡叫苦不迭。
明明自己上的是夜班,白日發生的事兒怎麼還要叫自己?
“隻是臣來遲是有原因的,還希望陛下能容稟。”
趙翊本來就沒打算要跟他計較,隻是他都這麼說了自然是要聽一聽的。
“不知道是什麼事兒,居然敢拖住李卿的腳?”
他語氣有些陰陽怪氣的,但是臉色顯然比剛才好了許多。
李瑜聲音清亮:“京城車馬眾多,臣聽聞陛下召見心急如焚,於是棄車步行趕往宮中。
誰知路上竟撞見一隻綠毛大鸚鵡,跟瘋了似的追著臣叫喚,還……還非要拔毛相贈!”
說罷,他便抬手想將肩上的鳥毛拂掉。
身後跟著進來的劉硯聲,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議。
他分明記得早晨下值時,章文瀚送了他一隻綠毛大鸚鵡。
怎麼可能是他在街上撞見的呢?
隻怕是他在自己家裡玩鳥,然後不小心蹭上去的吧?
聽到“綠毛大鸚鵡”幾個字,再看到李瑜肩頭那根鮮亮的羽毛,最後再想到李瑜剛剛進來時那滑稽的姿勢。
趙翊眼中那股幾乎要噴出來的怒火,一下子就歇了一半,臉色也如冰山融化般好了一些。
“起來回話,順便說說那鳥兒怎麼個瘋法。”
這小子話裡話外,肯定說的不是一隻鳥的事情。
皇帝瞬間的變化讓,敬淵和華朗等人看得那叫一個目瞪口呆,心中更是有些五味雜陳。
他們舌燦蓮花剖析利弊,倒不如李子璿一根鳥毛來的有用。
這……這找誰說理去!
不過皇帝的態度緩和了下來,到底還是讓戰戰兢兢的大臣們鬆了口氣,隻要皇帝不發怒就好。
他和之前那個小皇帝不同,這個皇帝那是真的殺過很多人。
李瑜麻利地從地上爬起來,臉上還帶著點奔跑後的紅暈。
“那鸚鵡不僅毛色奇異,叫聲更是古怪得不得了,它不似尋常那般鳥兒啼叫,反反複複隻衝臣嚷嚷一句:‘狗官!狗官!錢!錢!餓!餓!’”
見皇帝淡淡地盯著自己,李瑜也不畏懼而是繼續道。
“那瘋鳥聲音淒厲聽著怪瘮人的,臣本來是不想理它的,可它竟一路追著臣,還把毛丟在臣身上,臣也是頭一回遇見這等怪事!”
李瑜將這事兒描述得繪聲繪色,仿佛就跟真的發生過似的。
“狗官?錢?餓?”
趙翊臉上的最後一絲陰霾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濃厚的好奇和一絲玩味,盯著李瑜的眼睛道。
“李愛卿的意思是說,這鳥兒是在……告狀咯?”
他就知道這李子璿說的每一句話,都不像那幾個在說廢話的家夥,隻是他這會兒是想平亂,不是找叛亂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