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居民樓時，陶醉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貼著牆壁，一步一步地移動，耳朵仔細捕捉著樓內的動靜。
除了剛才那聲尖叫和重物落地聲，樓裡暫時沒有其他聲音，安靜得有些詭異。
這往往意味著更大的危險。
她來到樓門口，門口的防盜門早已扭曲變形，斜掛在門框上。她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先從背包裡掏出一麵小小的、從舊鏡子上敲下來的鏡片，利用反射原理，觀察著一樓大廳的情況。
大廳裡空蕩蕩的，散落著一些雜物和垃圾，沒有看到人影，也沒有蝕變體的蹤跡。
但空氣中，除了腐臭味，似乎還多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陶醉皺了皺眉，將鏡子收起來，握緊手槍，側身鑽進了樓裡。
一樓的光線很暗，隻有幾縷陽光從破損的窗戶照進來。她放輕腳步，沿著樓梯向上走。樓梯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塵，上麵有一些雜亂的腳印，似乎不久前有人經過。
走到二樓樓梯口時，她停了下來。剛才看到黑影的窗口，就在二樓走廊的儘頭。
走廊裡彌漫著更濃的血腥味。
她深吸一口氣，猛地探出頭，快速掃視了一眼走廊。
走廊兩側的房門大多敞開著，裡麵一片狼藉。在走廊中間的位置，躺著一個穿著臟兮兮連衣裙的小女孩，看起來隻有五六歲的樣子，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而在小女孩不遠處，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
男人背對著她，穿著一身黑色的作戰服，身材挺拔，肌肉線條分明。他的手裡拿著一把軍用匕首，匕首上還在滴著血。他的腳邊，躺著一具蝕變體的屍體，脖子被精準地切開，墨綠色的血液流了一地。
看起來，剛才的尖叫和打鬥，就是他們弄出來的。
男人似乎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猛地轉過身。
四目相對。
陶醉的心臟驟然一縮。
那是一張極其冷峻的臉。
棱角分明的輪廓，像是被刀削斧鑿過一般，線條冷硬。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大概是長期在戶外活動的緣故。他的眼睛很深，很黑，像是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沒有任何溫度，甚至帶著一絲令人心悸的寒意。
當他的目光落在陶醉身上時，那目光銳利如刀，帶著毫不掩飾的警惕和審視，仿佛在評估一個潛在的威脅。
在看到他臉的瞬間，陶醉的腦海裡，不知為何，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那個影子，似乎也有著這樣冷硬的輪廓，和這樣……沉默而倔強的眼神。
但她很快壓下了這荒謬的念頭。在末世，相似的人太多了，更何況，那個記憶裡的影子，已經是太久遠的事情了。
男人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她，握著匕首的手沒有絲毫放鬆。
陶醉也沒有說話，同樣警惕地看著他。她的手指扣在1911的扳機上，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發生的變故。
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很危險，非常危險。比她遇到過的任何拾荒者都要危險。他身上那種冰冷的、仿佛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氣息，以及他處理蝕變體時那乾淨利落的手法，都在告訴她，這不是一個可以輕易招惹的人。
兩人就這樣對峙著，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血腥味、腐臭味，還有兩人身上散發出的警惕，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氛圍。
過了大約十幾秒，男人的目光從陶醉的臉上移開，落到了她身後的樓梯口，似乎在確認是否還有其他人。
確認隻有她一個人後，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嘴唇動了動，吐出兩個字：“滾。”
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冰冷、沙啞，沒有任何感情。
陶醉沒有動。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個小女孩身上：“她……”
男人的眼神瞬間變得更加冰冷，甚至帶上了一絲殺意：“我的事，少管。”
他的語氣裡充滿了警告，仿佛隻要陶醉再多說一個字，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動手。
陶醉的心裡咯噔一下。她能感覺到，這個男人不是在開玩笑。他身上散發出的殺意是真實的，濃烈得幾乎讓她窒息。
理智告訴她，現在應該立刻轉身離開，遠離這個危險的男人和這個是非之地。
但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個小女孩身上。小女孩的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說明她還活著，隻是可能嚇暈了過去。如果把她留在這裡，就算沒有蝕變體，也遲早會被其他拾荒者發現，下場可想而知。
她咬了咬牙，做出了一個讓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決定。
“她還活著。”陶醉的聲音依舊平靜，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堅持，“帶上她，太危險了。”
男人的眉頭皺了起來，眼神裡的殺意更濃了：“我說，滾。”
他向前邁出一步，身上的壓迫感瞬間增強了數倍。
陶醉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同時舉起了手中的1911，槍口對準了男人。
她的手在微微顫抖。這是她第一次用槍指著一個人，而且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極其強大的男人。
男人看到她舉槍，眼神沒有絲毫變化，甚至嘴角勾起了一抹極淡的、帶著嘲諷的弧度。仿佛她手中的槍，在他眼裡和一根燒火棍沒什麼區彆。
“你在挑釁我？”男人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危險的意味。
“我不想惹麻煩。”陶醉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也不想管你的閒事。但她是個孩子，放著她在這裡，等於殺了她。”
“與我何乾？”男人冷冷地說。
“……”陶醉語塞。
是啊，與他何乾？在這個世界，誰不是自顧不暇？誰會在乎一個陌生孩子的死活？
她自己，不也是一直這樣過來的嗎？
可是……
她看著地上那個小小的身影，想起了母親臨死前，那雙充滿不舍和擔憂的眼睛。
“至少，讓我把她帶走。”陶醉低聲說，語氣裡帶著一絲懇求。這在她的生存字典裡，是從未有過的情緒。
男人盯著她看了幾秒，眼神晦暗不明，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就在這時，樓下突然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喊聲。
“老大，這邊有動靜！”
“快！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好東西！”
“剛才好像聽到槍聲了！”
是鬣狗幫的人！他們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陶醉的臉色瞬間變了。她知道鬣狗幫的厲害，他們人多勢眾，而且手段殘忍。以她和這個男人的力量，對付幾隻蝕變體或許沒問題，但麵對一群窮凶極惡的鬣狗幫成員，幾乎沒有勝算，尤其是還帶著一個昏迷的孩子。
男人的臉色也沉了下來，眼神變得更加冰冷。他快速掃了一眼樓下的方向，又看了看陶醉和地上的孩子，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不想死，就把她帶走。”男人突然說道，聲音依舊冰冷，但語速很快，“從後麵的消防梯走，穿過三條街，那裡有個廢棄的地鐵站，暫時安全。”
說完，他沒有再看陶醉，轉身朝著樓梯口走去，手裡的匕首緊握，眼神裡充滿了凜冽的殺意。
他竟然……要斷後？
陶醉愣住了。她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冷酷無情的男人，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樓下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已經到了一樓。
“快走！”男人低吼一聲，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陶醉回過神，不再猶豫。她迅速跑到小女孩身邊，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來。小女孩很輕，輕得像一片羽毛，似乎一陣風就能吹走。
她抱著孩子，看了一眼那個衝向樓梯口的背影，然後轉身，朝著走廊儘頭的消防通道跑去。
消防通道的門同樣鏽蝕嚴重，她用力一推，門“吱呀”一聲開了。
身後，傳來了男人的低吼，匕首刺入肉體的聲音，以及鬣狗幫成員的慘叫和怒罵聲。
陶醉沒有回頭，抱著孩子，沿著消防梯快速向下爬。
陽光透過梯級的縫隙照在她的臉上，麵罩下的嘴角，卻不知為何，微微動了一下。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