鬣狗幫的腳步聲在站台通道裡回蕩,像重錘敲在緊繃的神經上。陶醉悄無聲息地挪到消防栓旁,手指摸到鏽蝕的閥門,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混亂的心跳稍稍平複。
“老大,值班室的門是關著的!”一個聲音喊道,伴隨著鋼管敲擊鐵門的“哐當”聲。
“砸開!那娘們肯定躲在裡麵!”另一個粗暴的聲音回應,應該是這群人的頭目。
陶醉深吸一口氣,猛地擰開消防栓閥門。高壓水流瞬間衝破腐朽的管道,帶著鐵鏽的腥氣噴湧而出,在地麵彙成湍急的水流,朝著通道口蔓延。她算準了地鐵通道的坡度——水流會順著地勢湧向那群人,至少能遲滯他們幾秒。
就在水流漫過通道拐角的瞬間,她猛地拉開值班室的門,手電筒的光束直射出去,同時扣動扳機。
“砰!”
最前麵那個舉著鋼管砸門的鬣狗幫成員應聲倒地,子彈穿透了他的喉嚨,鮮血混著水流漫開。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鬣狗幫亂了陣腳。有人被水流滑倒,有人被手電筒的強光晃得睜不開眼,罵罵咧咧的聲音此起彼伏。
“在裡麵!開槍!”頭目嘶吼著,子彈“嗖嗖”地從陶醉耳邊飛過,打在值班室的鐵櫃上,迸出刺眼的火花。
陶醉迅速縮回頭,借著門軸的掩護換彈匣。指尖觸到冰冷的子彈,她突然想起那個陌生男人——如果他在這裡,會怎麼做?這個念頭隻閃過一瞬,就被更強烈的殺意覆蓋。
她沒有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側身翻滾到門外,落地時槍口已經對準了被水流困住的幾人。連續三槍,三個點射,精準命中三人的胸口。水流裡漂浮著血沫,像綻開的紅罌粟。
“媽的!給我上!抓住她賞半箱罐頭!”頭目氣急敗壞地吼著,自己卻躲在一根混凝土柱後,指揮著手下往前衝。
陶醉冷笑一聲。這種躲在後麵讓手下送死的貨色,她見得太多了。她沒有戀戰,轉身退回值班室,反手將鐵門撞上,卻故意沒插鋼管——她需要一個誘餌。
果然,外麵傳來急促的撞門聲,伴隨著粗重的喘息。第一個衝進來的鬣狗幫成員還沒看清裡麵的情況,就被躲在門後的陶醉用匕首劃破了喉嚨。溫熱的血濺在麵罩上,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順勢將屍體推向後麵的人。
混亂中,她摸到鐵櫃的邊緣,猛地將櫃子推向門口。沉重的鐵櫃帶著“哐當”巨響砸在通道上,正好堵住了一半的入口,形成一道臨時的屏障。
“還有五個。”陶醉在心裡默數。剛才的交火解決了七個,剩下的應該都在門外,包括那個躲在後麵的頭目。
她靠在牆壁上,側耳傾聽外麵的動靜。水流聲漸漸弱了,消防栓的水似乎快耗儘了。鬣狗幫的人沒再撞門,反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在商量對策。
“老大,這娘們太狠了,我們已經折了七個兄弟……”一個聲音帶著哭腔。
“慫包!”頭目怒罵,“她子彈肯定不多了!找東西從縫裡捅!燒死她!”
陶醉的心一沉。火攻是她最忌憚的——值班室空間狹小,一旦起火,根本無處可逃。她必須主動出擊。
她看了一眼鐵櫃,小女孩應該還躲在裡麵。剛才的槍聲和嘶吼聲那麼近,她卻沒發出一點聲音,倒是比很多成年人都鎮定。
“捂住耳朵,閉上眼睛。”陶醉對著鐵櫃低聲說,然後抓起桌上的打火機和那半袋發黴的麵包。
她將麵包掰碎,撒在靠近門口的地麵上,又從皮夾克口袋裡掏出一小瓶酒精——這是她從獨眼龍那裡換來的,本想用來消毒,現在派上了彆的用場。
酒精灑在麵包碎屑上,濃烈的氣味彌漫開來。她退到值班室最裡麵,握緊匕首,眼睛死死盯著門縫。
外麵的鬣狗幫成員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撞門的聲音停了。過了幾秒,一個腦袋從門縫裡探進來,四處張望。
就是現在。
陶醉按下打火機,將火苗扔向門口。酒精遇到明火,瞬間燃起熊熊大火,火舌順著麵包碎屑蔓延,舔舐著門口的屍體和鐵櫃,濃煙滾滾。
“啊!著火了!”門外傳來慘叫。
“快他媽滅火!”頭目嘶吼著,聲音裡帶著慌亂。
趁著對方救火的混亂,陶醉猛地推開鐵櫃——火勢暫時阻擋了他們的視線,這是唯一的機會。她像離弦的箭一樣衝出門,匕首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寒光,精準地刺入那個正在撲火的鬣狗幫成員的後頸。
緊接著,她沒有絲毫停頓,矮身滑到混凝土柱後,正好撞見那個試圖逃跑的頭目。
頭目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衝出來,嚇得腿一軟,手裡的槍掉在地上。他看著陶醉那雙在火光中亮得驚人的眼睛,像是看到了索命的厲鬼,嘴裡發出“嗬嗬”的聲音,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陶醉沒有給他求饒的機會。匕首從他的肋骨間刺入,攪動,然後拔出。鮮血噴濺在她的皮夾克上,溫熱而粘稠。
最後一個敵人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滾圓,似乎還沒明白自己怎麼死的。
火還在燃燒,濃煙嗆得人喘不過氣。陶醉迅速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活口後,轉身跑回值班室,打開鐵櫃。
小女孩蜷縮在角落裡,雙手緊緊捂著耳朵,眼睛閉得死死的,身體卻在微微發抖。
“可以睜開了。”陶醉的聲音透過麵罩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小女孩慢慢睜開眼,看到外麵的火光和濃煙,又看了看陶醉身上的血跡,嘴唇哆嗦著,卻依舊沒哭。
“我們……要走了。”陶醉將她從鐵櫃裡抱出來,用破布蘸了點水,擦了擦她臉上的灰塵。
小女孩點點頭,小手抓住她的衣角,抓得很緊。
陶醉沒有回頭看那片火海,抱著小女孩沿著地鐵軌道往裡走。軌道裡的汙水沒過腳踝,冰冷刺骨,但她的腳步很穩。
剛才的戰鬥用了十五發子彈,現在隻剩下十三發。匕首上沾滿了血汙,她在汙水裡洗了洗,刀刃依舊鋒利。
走了大約十幾分鐘,前麵出現一個岔路口。左邊的通道漆黑一片,看不到儘頭;右邊的通道儘頭似乎有微弱的光亮。
“往哪走?”小女孩小聲問。
陶醉沒有回答,隻是側耳傾聽。左邊的通道裡,隱約傳來滴水聲,還有某種低沉的、類似獸類的喘息聲。右邊的通道很安靜,隻有風聲穿過隧道的嗚咽。
她毫不猶豫地走向右邊。未知的安靜,總比已知的危險要好。
沿著通道走了大約半個小時,光亮越來越清晰,甚至能聽到外麵傳來的風聲。終於,她們看到了一個向上的階梯,階梯儘頭是一個被撬開的通風口,月光從通風口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塊明亮的光斑。
陶醉抱著小女孩爬上階梯,推開通風口的蓋子。外麵是一片廢棄的工廠區,高大的廠房在月光下像一個個沉默的巨人,雜草叢生的空地上,幾隻蝕變體正在漫無目的地遊蕩。
“抓緊我。”陶醉低聲說,抱著小女孩從通風口跳了下去,落在一堆廢棄的布料上,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
她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躲在布料堆後麵,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工廠區很大,至少有十幾棟廠房,蝕變體的數量不多,但分布得很散。
“我們要在這裡待一晚嗎?”小女孩問,聲音裡帶著疲憊。
“嗯。”陶醉點點頭,“找個地方休息。”
她抱著小女孩,像幽靈一樣穿梭在廠房之間,避開蝕變體的視線,最終走進了一棟看起來相對完整的倉庫。
倉庫裡堆滿了廢棄的機器零件,彌漫著機油和鐵鏽的味道。她選了一個角落,用零件堆了一道簡易的屏障,然後將小女孩放在地上,自己則靠在屏障上,握緊了槍。
小女孩靠在她身邊,很快就睡著了,大概是太累了。她的呼吸很輕,像隻小貓。
陶醉卻沒有睡意。她看著倉庫頂端那道透進月光的裂縫,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陌生男人。他還活著嗎?剛才在居民樓,他一個人對付那麼多鬣狗幫成員,能活下來嗎?
她甩了甩頭,把這些沒用的念頭拋開。在末世,關心彆人的死活,就是在給自己找不痛快。
但不知為何,那個男人轉身衝向樓梯口的背影,卻像烙印一樣刻在她的腦海裡。冷峻,決絕,還有一絲……說不出的熟悉。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疤痕,那裡的傷口因為剛才的戰鬥又裂開了,滲出血跡,和舊疤痕重疊在一起,像一片染血的楓葉。
月光透過裂縫照進來,落在她的麵罩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澤。倉庫外傳來蝕變體的嘶吼,還有風吹過廠房的嗚咽聲。
陶醉閉上眼睛,手指卻始終沒有離開扳機。
活下去。
這兩個字在她的心裡反複回響,像一個永不熄滅的火焰,支撐著她在這片黑暗的廢土上,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隻是這一次,她的身邊多了一個小小的身影。這讓她的腳步,似乎沉重了一些,卻也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牽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