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靈溪啊——”
鹿元長老拖著沙啞的尾音,枯枝般的手指摩挲著玉簡邊緣。她佝僂著背,渾濁的眼珠卻如毒蛇般緊盯著貓尾少女,胸口丹爐紋樣中的"靈"字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青光。
"你爹那病拖了三年了吧?"她突然咧嘴,參差不齊的黃牙間滲出嘶嘶的氣音,"昨兒個藥童說,看見痰盂裡有血絲呢。"
靈溪的尾巴瞬間炸開,又強迫自己慢慢撫平。她後退半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在嫩肉上留下一排月牙形的血痕:"多謝長老掛念,家父的病"
"沒有靈石!"玉簡"啪"地合攏,驚起簷下一隻灰雀。鹿元長老褶皺橫生的脖頸前傾,帶著腐藥味的吐息噴在靈溪臉上,"蝕骨蟲都鑽到心脈了,還派個毛頭小子來糊弄藥師盟?"枯黃的手指突然戳向少女鎖骨,"我孫兒昨兒還誇你耳朵好看。"
胡萬生看見靈溪的耳尖劇烈顫抖,絨尾炸得像支銀針。她下唇咬出一排血珠,卻在接觸到鐵鏽味的瞬間鬆開了牙齒。
“長老!”胡萬生突然橫跨一步擋在兩人之間,袖中暗藏的醒酒丹被捏得粉碎,“晚輩的考核”
“毛孩子急什麼?”
鹿元長老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她眯眼打量著玉簡,“十二歲?”枯黃的手指突然戳向胡萬生眉心,“這年頭的幼崽都當煉丹是過家家?”
“煉過丹嗎?”
“鹿元長老何必為難晚輩?”
清冷的女聲自廊下傳來。白副盟主執卷而立,宮裝上的"玄"字在風中輕晃。她指尖掠過書頁,一片枯葉正好飄落在鹿元長老腳前。
“我、我這是為盟裡省”鹿元長老的嗓音突然拔高,像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雞。她佝僂的背不自覺地又彎下三分,枯手在玉簡上蹭出一道汗漬。
“好了!”
白副盟主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如寒泉墜玉,瞬間讓躁動的空氣凝滯。她指尖輕輕摩挲書頁,目光卻越過鹿元長老,望向遠處飄渺的雲靄,仿佛陷入某種久遠的回憶。
“鹿元,當年學藝時,師尊常說”她微微一頓,聲音低緩,卻字字清晰,“日中則移,月滿必缺。”
話音落下,庭院裡一片寂靜,連風都似乎停滯了一瞬。
鹿元長老的枯指猛地一顫,玉簡險些脫手。她渾濁的眼珠閃過一絲慌亂,卻又很快被強壓下去,嘴角扯出一個乾癟的笑,像是被這句話狠狠刺了一下。
白副盟主不再多言,隻是輕輕合上手中書卷,轉身離去。衣袂翻飛間,她的背影清冷如霜,隻留下一句歎息般的低語:
“算了……好自為之吧。”
靈溪和胡萬生站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出。
鹿元老嫗一氣之下,把玉簡扔給靈溪“帶他去報名吧!我還不信了,他能成為凡階煉丹師”
鹿元長老一氣之下,將玉簡狠狠摔向靈溪:“帶他去報名吧!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成為凡階煉丹師!”
說完,她拂袖而去,枯瘦的背影在長廊儘頭漸漸消失。
靈溪拾起玉簡,擦去塵土,轉身對胡萬生微微點頭:“走吧。”
兩人穿過曲折長廊,來到一道守衛森嚴的拱門前。
“來人止步!”
門口侍衛朗聲喝道。
靈溪上前一步,清聲道:“這位是來報名參加丹師考核的。”
侍衛目光如炬,上下打量胡萬生,而後冷聲說道:“丹師考核?玉簡拿來查驗。”
靈溪將玉簡遞上,侍衛接過,指尖輕彈,玉簡表麵閃過一絲微光。
“好了,就送到這兒。”
靈溪把玉簡往他手裡一遞,尾巴上的絨毛還炸著,卻硬撐著彎了彎,算是告彆。
胡萬生雙手接過,聲音低卻鄭重:“多謝靈溪姑娘。”
少女沒再回頭,腳步輕得像貓,眨眼便融進長廊儘頭的光影裡。
守衛抬手,將玉簡“哢噠”插入石壁凹槽。
轟——
丈餘高的黑岩應聲裂出一道細縫,吐出一塊漆黑令牌。令牌背麵丹爐紋凸浮,正麵“胡萬生”三字赤光流轉,像是剛從爐膛裡淬出來,帶著餘溫。
守衛掂了掂,隨手一拋。
“拿穩了,小家夥”
“多謝!守衛大哥!”胡萬生拱手致謝,拿著進入考核大廳。
考核大廳內,光線幽微,藥香浮動。
三三兩兩的修士或倚牆而立,或盤膝而坐,衣袍上皆繡著一尊古樸的丹爐紋樣,爐心處一個“凡”字若隱若現,昭示著他們凡階煉丹師的身份。
有人低聲交談,指尖輕點,似在討論丹方;有人閉目凝神,掌心虛托,似在溫養火候;還有人來回踱步,靴底輕叩地麵,發出細微的“嗒嗒”聲,像是在默數時辰。
胡萬生踏入廳內,目光掃過眾人,心中暗忖:“看來今日考核者不少……”
大廳中央,白副盟主端坐主位,素手輕抬間,衣袖翻飛如雲。她眸光清冷,掃過在場眾人,聲音不疾不徐:
“煉丹一道,分凡、靈、玄、地、天、仙六階。”
話音未落,她廣袖一揮。
“轟!”
數百尊青銅丹爐憑空浮現,整整齊齊地落在大廳各處。爐身古樸厚重,三足鼎立,爐口隱隱有靈光流轉。每一尊丹爐前後相隔一丈,排列得如同星鬥列陣,暗合天罡之數。
“諸位,請落座。”
白副盟主話音方落,廳內眾人紛紛躬身行禮:
“謹遵白副盟主法旨!”
胡萬生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最近的一尊丹爐。
爐身上‘離火’二字隱隱發燙,指尖觸碰的瞬間,竟傳來一聲清越的鳳鳴
“小家夥,你且先觀摩。”白副盟主眸光微轉,聲音清冷中帶著幾分溫和,"他們皆是來升階的丹師,而你初入此道,不必急於一時。"
“多謝白前輩指點。”胡萬生恭敬地拱手行禮,後退幾步離開了丹爐。
他環顧四周,最終在大廳角落尋了處僻靜之地,抱膝蹲坐下來。
隻見數百丹爐同時燃起靈火,各色火焰在爐底跳躍,映得整個大廳忽明忽暗。有人掐訣念咒,藥草在掌中化作流光;有人閉目凝神,以神識控火;更有人額間沁汗,小心翼翼地調整火候。
胡萬生目不轉睛地盯著最近的一位丹師——那人青袍鼓蕩,十指翻飛如蝶,一株株靈草在他指尖化作晶瑩的汁液,落入丹爐時竟發出清脆的"叮咚"聲。
“原來煉丹手法竟有這般講究”他暗自思忖,不自覺地模仿起那人的手勢,指尖在膝上輕輕劃動。忽然,一縷幽香飄來,他轉頭望去,卻見白副盟主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側。
“看明白了?”她淡淡問道,衣袖間隱約有藥香浮動。
胡萬生慌忙起身,卻見白副盟主已飄然遠去,隻留下一句:“半柱香後,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