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麵見朱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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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沒說話,把難題完全拋給了江澈。

這馬廄裡,少說也有上百匹馬。

戰馬、馱馬、傳令馬,種類繁多,一眼望去,馬頭攢動。

普通士兵根本分不清其中門道。

胡亂牽一匹,輕則挨一頓軍棍,重則耽誤軍機,掉腦袋都有可能。

這是陳默給的第一個下馬威。

江澈沒有再問,徑直走入馬廄深處。

他沒有挨個去問,也沒有四處張望,目標明確得像是來過無數次。

他略過了那些明顯神駿,但鞍具嶄新,一看就是儀仗用的“花瓶馬”。

也無視了那些膘肥體壯,但眼神溫順的馱馬。

他的目光,掃過一個個馬鞍。

終於,他停在一匹通體烏黑的高頭大馬前。

這馬不算最雄壯的,但四肢修長有力,眼神透著一股悍勁。

關鍵是它背上的馬鞍,牛皮質地,右側邊緣有一片顏色深沉的磨損區。

甚至微微起了毛邊。

那是將官的甲胄下擺長期摩擦留下的獨特印記。

江澈又彎下腰,看了一眼馬蹄。

馬蹄修剪得極為乾淨,蹄鐵是新換的。

上麵嵌著的泥土是校場特有的那種黃土,乾燥堅硬,而非城外官道的濕潤黑泥。

這說明此馬不僅是戰馬,而且是近期在校場高強度操練的將官坐騎。

就是它了。

江澈不再猶豫,解開韁繩,動作嫻熟地牽著馬往外走。

陳默的眼神變了。

他原以為江澈會求助,會出醜,最不濟也會猶豫半天。

可對方從頭到尾,沒有一絲遲疑。

“你怎麼……”

陳默終於忍不住開了口,但話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覺得這麼問有些掉價。

江澈牽著馬,與他擦肩而過,淡淡道。

“將官的坐騎,馬鞍磨得狠,馬蹄養得精,不難認。”

說完,他已經將兩匹馬都牽到了外麵,靜靜等著。

陳默看著江澈的背影,原本挺直的腰板,不自覺地鬆弛了一點。

這家夥,不止是箭術,眼力也毒得很。

丘福恰在此時大步流星地趕到。

他掃了一眼準備就緒的一人二馬,什麼都沒問,直接翻身上馬。

“走。”

一個字,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三人策馬而出。

馬蹄踏在北平堅硬的青石板路上。

城內氣氛肅殺,街上行人稀少。

一隊隊巡邏的甲士隨處可見,空氣中彌漫著山雨欲來的壓抑。

跑出一段路,丘福的聲音忽然從前方傳來。

“江澈,你看這北平城防,若你是韃靼主帥,會從何處下手?”

江澈心中了然,這是正式的考校。

“回將軍,若我是韃靼主帥,我不攻城。”

丘福唔了一聲,顯然對這個答案感到意外。

一旁的陳默也豎起了耳朵。

“北平城高池深,守軍精銳,強攻乃是下策。”

江澈不疾不徐地分析:“韃靼騎兵之利在於機動,我會分兵三路,一路佯攻山海關,吸引朝廷主力,一路繞道西行,截斷北平與山西的糧道,主力則在北平城外三十裡遊弋,不攻城,不掠地,隻殺我軍斥候,斷我軍耳目,讓我軍變成瞎子、聾子,待城中糧草不濟,人心惶惶,一戰可定。”

話音落下。

丘福沉默了片刻,沒有評價,又拋出第二個問題。

“那依你之見,近來韃靼遊騎頻頻在左近出沒,卻不深入,又是何故?”

“是試探,也是在畫圖。”

江澈回答得更快:“他們在試探我軍的反應速度和出擊範圍,更是在為大軍繪製詳儘的戰場地圖,甚至,他們可能在等我們主動出擊,好在野外設伏,一口吃掉我們的精銳。”

丘福重重嗯了一聲,再沒說話,隻是默默加快了馬速。

陳默扭頭,深深看了江澈一眼。

江澈跟在二人身後,心中一片清明。

有些人麵前,藏拙是保身之道。

可眼下是什麼時候?

靖難之役一觸即發,整個北平就是一個巨大的火藥桶。

這種時候,你不夠紮眼,不夠有用,就隻能被當成第一波消耗掉的炮灰。

想在即將到來的滔天巨浪中活下來。

甚至撈取好處,就必須展現出無可替代的價值。

思緒間,前方一座氣勢恢宏的府邸已然在望。

朱漆大門,門口蹲著兩尊巨大的石獅子。

門前肅立的衛兵,甲胄精良,氣息沉穩,與尋常官兵截然不同。

大門之上,高懸著一塊黑底金字的巨大牌匾。

燕王府!

江澈勒住韁繩,看著那三個字。

他用了兩天,從一個小兵,便正大光明的踏入到了這座府邸。

三人翻身下馬,自有親衛上前接過韁繩。

那親衛看到丘福身後的江澈和陳默。

他認出了江澈,但什麼都沒說,躬身退下。

府門前的台階,踏上去,便像是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丘福目不斜視,與這座王府的氣息融為一體。

穿過走廊,前方豁然開朗。

燈火通明的大堂中央。

擺著一具巨大的沙盤,上麵山川河流,城關要隘,一應俱全。

一群身著鎧甲或儒衫的男子。

正圍著沙盤,激烈地爭論著什麼。

“朝廷禁海,我等水師久不習戰,出海斷其糧道,風險太大!”

“風險大,收益也大!困守北平,與坐以待斃何異?”

“道衍大師,你這是孤注一擲!”

江澈的目光,第一時間便被沙盤後方,那個負手而立的男人吸引。

那人身形魁梧,穿著一身玄色常服,眉宇間並無煞氣,反而帶著幾分溫和。

可那份不怒自威的氣度,壓在每個人心頭。

他隻是站在那裡,整個大堂的重心就在那裡。

所有的爭論,所有的目光,最終都會若有若無地飄向他。

這就是燕王朱棣。

江澈心中有了判斷。

帝王之相,果然不是空話。

那不是凶狠,不是霸道,而是一種天然的掌控力,仿佛他生來就該號令天下。

朱棣身側,站著一個身形微胖的年輕人。

正蹙眉聽著眾將爭論,是世子朱高熾。

另一邊,朱高煦正指著沙盤上的某處,情緒激動地與一個身披袈裟的和尚辯駁。

丘福的到來,爭論聲戛然而止。

朱棣緩緩轉過身,看向丘福,眼神裡帶著詢問。

“丘福?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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