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吱呀”開了條縫,陸明宇剛要說話,就見林晚秋立在門內,指尖泛著淡淡白光,映得眼底一片冰寒。
他喉頭滾了滾,“撲通”跪在地上,錦袍下擺沾了泥,卻顧不上拍。
“晚秋,我錯了。”
他仰著頭,眼眶紅得充血,聲音發顫,“紅霧裡是我混賬,被豬油蒙了心才推你。你要我做什麼都行,哪怕是讓我死,我都認了!”
林晚秋低頭看著他,目光淬了冰似的。往前挪半步,抬腳,鞋尖正抵在他下巴上,輕輕一抬。
“死?”
她笑了,聲音沒半分暖意,“太便宜你了。”
陸明宇臉漲得通紅,又慢慢褪成慘白。張了張嘴想說話,卻被鞋尖壓得發不出聲來。
“晚秋,你聽我解釋……”
他艱難地轉著喉嚨,“我後來找了你三天三夜,紅霧裡全是行屍,我……”
“找我?”
林晚秋收回腳,轉身往屋裡走,“是找我這雙能淨化行屍的手,還是找那個能被你隨時丟棄的棄子?”
陸明宇連忙爬起來跟進去,看見桌上的粗瓷碗和半塊乾糧,喉結又滾了滾——她是在外麵吃了多少苦,才會把這種東西當寶貝?
“我是真心後悔。”
他伸手想拉她胳膊,被林晚秋嫌惡地躲開,“我知道你恨我,可林薇薇騙了我!她說你體質弱,留在身邊隻會拖累我們……”
“哦?”
林晚秋挑眉,走到牆角水缸前,指尖白光閃過,原本渾濁的水立刻清亮,“那三年前,她把滾燙的茶水潑我手上,你就坐在旁邊,怎麼不說她騙你?”
陸明宇臉猛地一抽。
他當然記得。
那天尚書府後花園宴飲,林薇薇故意撞了林晚秋,一碗剛沏的碧螺春全潑在她手背上,當時就起了層水泡。
他就坐對麵,卻隻淡淡說句“薇薇不是故意的”,就轉頭繼續和旁人說笑。
“還有去年冬天,她偷了你的狐裘給丫鬟,你明知是她做的,卻隻讓管家再給我一件舊棉襖,說‘都是一家人,彆計較’。”
林晚秋轉過身,目光像刀子剜著他,“陸明宇,這些事,也是她騙你的?”
陸明宇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些事他不是不記得,隻是那時的林晚秋,在他眼裡不過隻是礙眼的存在——生母早逝,家世普通,憑什麼能配得上他尚書府世子?
可現在不一樣了。
她有淨化異能,是末世裡活著的希望,連將軍府裡的人都要敬著。
“晚秋,以前是我混賬。”
他突然抓住她手腕,力氣大得像要捏碎骨頭,“我把世子府物資都給你,我休了林薇薇,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林晚秋還沒掙開,就聽“砰”一聲,阿野從隔壁衝進來,一把揪住陸明宇後領,像拎小雞似的拽開,狠狠按在牆上。
“放開她!”
阿野聲音像從牙縫擠出來,拳頭攥得咯咯響,指節泛白,“陸明宇,你也配提‘重新開始’?”
陸明宇被按得喘不過氣,還梗著脖子喊:“我和晚秋的事,輪得到你一個鄉下野小子來插嘴?”
“她的事,我就管得著!”
阿野一拳砸在他耳邊牆上,木屑簌簌掉,“你再敢碰她一下,我拆了你這身骨頭!”
陸明宇臉白了,眼神終於露出恐懼。
看著阿野布滿老繭的手,看著他虎口那道猙獰刀疤——這是常年握刀握弩的手,比他這種養尊處優的世子,多了不知多少狠勁。
“晚秋……”
他還想求饒,阿野已經拎著他後領往外拖。
“滾!”
阿野把他扔出門外,陸明宇摔在地上,啃了滿嘴泥。
“林晚秋!”
陸明宇爬起來,頭發散亂,錦袍沾滿塵土,像鬥敗的公雞,卻還喊,“我不會放棄的!你等著,我一定會讓你回心轉意!”
他踉蹌著跑了,腳步聲越來越遠。
阿野“砰”地關上門,背靠著門板,胸口劇烈起伏,手還微微發抖——不是怕,是氣的,氣自己剛才沒一拳砸在陸明宇那張虛偽的臉上。
林晚秋看著他發抖的手,輕聲說:“謝謝你。”
阿野猛地轉頭,耳根瞬間紅了,結結巴巴:“沒、沒事……他就是欠揍。”
林晚秋笑了笑,指尖白光柔和些。
走到水缸前,舀了瓢清水遞給他:“喝點水,壓壓火。”
阿野接過水瓢,手指不小心碰到她指尖,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低頭猛灌幾口。
屋裡一時安靜,隻有窗外風聲,和黑炭趴在地上打哈欠的聲音。
林晚秋看著阿野泛紅的耳根,心裡忽然一動。
這盤棋,似乎比她想的,更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