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鑷子。”
張福生遞上鑷子。
醫生沉穩的將鑷子探入傷口,一陣鼓搗。
女孩臉色發白,顯然沒打麻藥,握著槍的手微微抖著,張福生在想,這要是走火了咋辦?
她似乎為了轉移注意力,艱難開口:
“醫生,你兒子?”
“嗯。”醫生點頭。
陳暖玉看了看這個模樣清秀,麵對槍口卻麵不改色的少年,微微點頭:
“挺有膽氣的。”
她顯然不認得同校的張福生。
“和你沒的比,你們應該差不多大。”醫生依舊麵無表情。
張福生看向陳暖玉,酒紅色的發絲散亂著,她脫去了上衣,隻用衣布纏著胸脯,肩上有槍傷,上腹還插著一把短劍,
細腰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些許血汙反而襯托的小腹更加白皙細嫩。
“運氣不錯。”
說著,醫生從他肩膀中夾出一顆撞扁的彈頭,目光落向插在上腹部的短劍:
“劍鋒劃破了腹壁上動脈,但正好也壓迫住動脈破口,要是偏一點,或者你拔了劍,早就大出血死了當然,也多虧你的血管極其堅韌,一路跑到我這兒來,都沒進一步撕裂。”
陳暖玉冷靜開口:
“不能拔劍,那怎麼辦?”
“你不能拔,我可以。”
醫生放下鑷子,吩咐道:
“血管阻斷鉗,無菌紗布,縫線。”
張福生一一遞上前。
“有點疼,忍著。”
他打開高頻切割刀,劃開了女孩的上腹部。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醫生沉穩的將傷口縫合:
“我這裡畢竟不是醫院,隻是臨時關腹,後續要注意腹腔間室綜合症和血栓等並發症,你雖然是武者,但最好還是去一趟大醫院。”
“嗯。”
女孩緩緩下了病床,披上外衣,拿起大手提包,卻轉而頓住,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醫生淡淡道:
“我植入了生命監測芯片,地板暗格裡有十公斤烈性炸藥,和芯片相連接。”
陳暖玉愣了愣,收起槍,拉開手提包,從裡麵拿出一小袋白色粉末,丟了出來。
“醫藥費。”少女淡淡道:“我聽說過張醫生的名號,是整個下三區最守規矩、嘴最嚴的人。”
張福生看見那手提包裡,塞滿了白色粉末,恐怕得有十斤。
等到這位‘天之驕女’離開後。
“又是這樣。”
張福生輕聲道:
“總是拿這玩意來做醫藥費。”
醫生掂了掂那一小袋白粉,撕開,倒進了洗手池。
正如張福生說的話,老爹張文濤,是個有操守的地下醫生,開門做生意,什麼人的生意都做,什麼人都治,通緝犯、黑幫、暴徒、邪教
正規醫院不敢收的人,他收,正規醫院不敢治的傷,他治。
但堅決不碰毒品,偶爾收到作為醫藥費,也是直接銷毀,不會轉手賣掉。
可白麵,在下三區是硬通貨,不說所有,至少來這間小診所急救的暴徒裡,九成都是丟一小袋白麵做醫藥費,
這也是為什麼老爹連拿出十萬塊都很困難。
供張福生讀林樹中學,幾乎耗掉家裡所有積蓄——這是為數不多開設有呼吸法、觀想法課程的‘精英學校’。
“老爸,她是老顧客嗎?”張福生蹙眉問道。
張文濤搖頭道:
“是個外來客下午柴門有四十斤的白麵被劫了,估計就是她。”
說著,他撚起那粒撞扁的彈頭:
“特製的對武者子彈,較高穿透性,有抑血毒素,回頭試試能不能提取殘餘毒素,也值點錢。”
張福生若有所思。
柴門,是下三區的大幫會之一,四十斤的貨,按照下三區的五百一克的標準價來看
一千萬!
他有種錯亂感,很難將學校裡那個‘高冷女神’和白麵大劫案聯係在一起。
她很缺錢?
以至於要如此鋌而走險?
等等。
張福生若有所思的問道:
“老爸,我看你剛才用的,是高頻切割刀?”
“手術刀劃不開她的皮膚,隻能用特製的高頻切割刀,估計是個二煉或者三煉的高手,應該不到四煉,否則子彈打不進那麼深。”
張福生聽的瞠目結舌。
武者十二煉,皮三,肉三,筋三,骨三,合十二之數。
三煉的武者
高中校長花重金聘請的那位陳大師,也就是個三煉武者!
但學校裡的說法,陳暖玉明明是個接近一煉的準武者——這已經是罕見的天才了,畢竟,十六七歲發育成熟後,且觀想法、呼吸法統統入門,才能開始修煉。
三煉,恐怕是江大武道係精英,甚至一些老師的水準。
這種天才,為啥要如此鋌而走險?
張福生思緒百轉千回,目光微微閃動。
契書,無法通過脅迫的方式簽訂,需要心甘情願,甚至迫切需求——沒有需求,就創造需求。
沒有苦難,就製造苦難。
“今天去哪兒了?”張文濤摘下手套,一邊洗手,一邊隨口問道。
“賣氣球去了,賺了不到一百。”
“家裡不缺這一百,這幾天少往外麵跑。”
老張皺皺眉:
“最近不安穩。”
作為‘中立’的地下醫生,老張不說多厲害,至少每天都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消息還是很靈通的。
其實,他要是不那麼有操守,也早該是個百萬富翁——剛才衝進下水道的一小袋白麵,估摸就能值個千。
這十年,老張幾乎每個月都要銷毀幾袋白麵。
‘人害人,我管不了,但我能管住我自己。’張醫生經常這麼說。
張福生聳聳肩:
“這不是想辦法湊個武道館的學費嘛,積少成多今天早點下班?周老師早上說了,晚飯給燉排骨哩。”
周桂芳,七區一所小學的數學老師,張福生的親媽。
提到‘周老師’,老張的麵癱臉上這才浮現笑容:
“嗯,也行。”
他快速將地下室打掃乾淨,這是老張每天的習慣——周老師並不知道他的這些事兒。
隻以為老張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診所醫生。
張福生也是機緣巧合才發現的,後麵老爹索性也對他開誠布公,甚至教會他許多下三區的生存之道。
老張忽然道:
“你要是真那麼想學武,明天我給你轉十萬,你去武道館交錢吧。”
好的武道館,館主其實比大學武道係的老師要厲害的多,但一個要高額學費,另一個不收費。
不過同樣,武道館更容易建立成真正的‘師徒關係’——隻是需要很高的天賦。
“老爸,你發財了?”
“早些時候還來了個老顧客,給的現金,還將以往的醫藥費一並清了。”
張福生默默點頭。
父子二人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陽光將他們的影子拉的很長。
“老爸,你好像很不希望我練武。”
“這些年的老顧客裡,武者不少,但都活不長,他們越厲害,卷進的漩渦也就越大武道,是一條要爭的路,既然爭,就會輸。”
“老爸,咱們為啥不搬去中三區?你是醫生,老媽是老師,咱家這條件,在第六、第五區也不算差吧?”
“最開始為了養家,做了這行當,後來越陷越深,脫不開了當然,還有一些原因,等你大學畢業了再告訴你。”
“還有秘密?老爸你莫非是躲避仇家的超級高手?還是隱居在市井的絕世兵王?”
“少看點傲天小說和沒名堂的龍王短劇,彆把腦子看壞了,咱家幾代人就出你這麼一個正兒八經的大學生。”
“好嘞爹你連龍王短劇都知道,沒少看吧?”
老張摸了摸腦瓜子:
“最近腦袋是有些不靈光了。”
張福生咧嘴一笑,才到樓下,就聞到了燉排骨的濃鬱香味。
平平淡淡的生活,其實也挺好。
但他還是想去看看山上的風景。
他也不想老爸繼續這種每天被人拿槍指著,在地下埋烈性炸藥保命的生活。
‘叮咚!’
手機微微震動,是老朱發的消息。
朱小明:老張,下個月學校要辦‘江大宴’,替咱們這幾個考上江大的慶祝。
朱小明:嘿嘿,咱們學校考上江大的就幾個,這可是個聯絡感情的好機會啊!!
朱小明:老張,你去嗎?實話實說,路瑤也去,我缺個僚機!
朱小明:看到速回!
張福生默默回了一個字。
‘可’
路瑤是同班同學,也朱小明的暗戀對象。
他關上手機,推開家門:
“周老師,我們回來了!”
排骨香直衝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