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票廳的白熾燈晃得人眼暈。
林晚星攥著被退回的皺巴巴鈔票，指節泛白。趙磊摟著售票員的腰，那女人塗著豔紅指甲的手正把玩著她的身份證，塑料卡片在燈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林晚星，彆急著走啊。“ 趙磊笑得像隻偷腥的貓，吐出來的煙圈直往她臉上飄，“跟哥說句軟話，說不定我心情好，就讓你帶這小雜種去看病呢？“
念念在懷裡突然抽搐了一下，小臉燒得通紅，呼吸聲粗得像破風箱。林晚星的心像被一隻手攥住，疼得發不出聲。她轉身就往外跑，後背卻被趙磊的手下拽住。
“跑什麼？“ 那漢子笑得不懷好意，“趙少還沒跟你玩夠呢“
“放開她！“
一聲厲喝撞開嘈雜的人聲。林晚星回頭，看見牧雲站在售票廳門口，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手裡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舊摩托正冒著白氣。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迷彩服，肩上還挎著那個磨破邊的帆布包，裡麵露出半截獵槍的槍管。
趙磊的臉色沉了沉：“牧雲，我勸你彆多管閒事。“
“她是我護林隊的家屬。“ 牧雲走到林晚星身邊，不動聲色地把她往身後擋了擋，“紅柳村的規矩，你懂。“
“規矩？“ 趙磊嗤笑，“現在紅柳村是我說了算！“ 他朝手下使了個眼色，“把人給我扣下！“
兩個漢子剛要上前，就被牧雲端起的獵槍逼退了。槍管黑洞洞的，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你敢開槍？“ 趙磊的聲音發緊。
“護林隊的槍，專打畜生。“ 牧雲的眼神沒一絲溫度，“你可以試試。“
空氣瞬間凝固。售票廳裡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連哭鬨的小孩都被大人捂住了嘴。趙磊盯著牧雲手裡的槍，又看了看他身後臉色慘白的林晚星，最終咬了咬牙：“算你狠！“
他狠狠瞪了林晚星一眼：“我看你們能跑出紅柳村的地界！“
林晚星沒工夫跟他逞口舌之快，她摸了摸念念滾燙的額頭，聲音發顫：“牧雲，能 能麻煩你“
“上車。“ 牧雲打斷她，已經把摩托的側鬥擦乾淨了，“我送你們去市裡。“
帆布包被他墊在側鬥裡，變成臨時的小窩。林晚星小心翼翼地把念念放進去，小家夥燒得迷迷糊糊，小手卻死死抓住她的衣角。
“抓緊了。“ 牧雲跨上駕駛座，擰動油門，引擎發出 “突突“ 的老喘聲。
摩托剛駛出車站，天邊突然暗了下來。原本橙紅的夕陽被滾滾黃沙吞沒，狂風卷著沙礫呼嘯而來，打在臉上生疼 —— 沙塵暴來了。
“坐穩！“ 牧雲的聲音被風聲撕碎。
林晚星趕緊抓住側鬥的扶手，眼睜睜看著路邊的白楊樹被狂風刮得彎下腰，沙塵像黃色的巨浪，瞬間吞沒了視線。
摩托在沙霧裡顛簸，時速表的指針瘋狂晃動。牧雲把頭盔摘下來扣在她頭上，自己卻暴露在風沙裡，很快，他的眉毛睫毛上就結了層白霜似的沙粒。
“你戴上！“ 林晚星想把頭盔摘下來給他，卻被他抬手按住。
“我沒事。“ 他的聲音從前麵傳來，帶著風沙的沙啞，“照顧好孩子。“
側鬥裡的念念被顛簸驚醒，開始小聲哭鬨。林晚星趕緊把她抱進懷裡，用自己的後背擋住灌進來的風沙。小家夥的哭聲越來越弱，呼吸卻越來越急促，滾燙的小臉貼在她的脖子上，像塊烙鐵。
【係統警報：目標體溫 402c，出現呼吸衰竭征兆！建議立即獲取清潔氧氣！】
【觸發緊急任務：沙塵暴突圍。在 30 分鐘內衝出沙暴核心區，獎勵 應急氧氣囊 。】
林晚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30 分鐘？眼前的沙暴濃得像化不開的泥漿，能見度不足五米，這破摩托能撐到那時嗎？
“牧雲，能不能再快點？“ 她的聲音被風吹得七零八落。
牧雲沒回話，隻是猛地擰動油門。摩托像頭瘋牛，在被風沙覆蓋的公路上狂奔，車輪碾過碎石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突然，“哐當“ 一聲巨響，擋風鏡被飛過來的樹枝砸得粉碎！碎片濺到林晚星的胳膊上，劃出幾道血痕。她剛想驚呼，就看見牧雲下意識地側過身，用後背擋住了大部分碎片。
“你流血了！“ 林晚星的聲音發顫。
牧雲的迷彩服後背被劃開一道口子，滲出血跡，很快又被風沙糊住。他卻像沒感覺似的，隻是死死盯著前方：“抓好！前麵有溝！“
摩托騰空而起的瞬間，林晚星死死抱住念念。失重感讓她胃裡翻江倒海，落地時的劇烈顛簸差點把孩子顛出去。她低頭一看，側鬥的欄杆被震得變形了。
就在這時，她眼角的餘光瞥見牧雲的脖頸 —— 風沙吹散了他額前的碎發，露出一道從耳根延伸到鎖骨的疤，像條猙獰的蜈蚣。
那道疤
林晚星突然想起爺爺生前說過的事。三十年前，有個迷路的城裡孩子闖進胡楊林深處，被狼抓傷了脖子，是爺爺背著他走了三天三夜才救回來。當時那孩子才六歲，脖子上留了道永遠消不掉的疤。
難道
“你是當年那個“
“坐穩！“ 牧雲突然急刹車。
摩托在沙地上滑出老遠才停下。林晚星抬頭，看見前方的公路被垮塌的沙丘阻斷了，黃沙堆得像堵牆，至少有三米高。
“過不去了“ 林晚星的聲音發澀。
牧雲跳下車，蹲在沙丘前扒拉了兩下：“能過。“ 他從帆布包裡掏出工兵鏟，“我挖條路，你幫我看著車。“
“我來幫你！“ 林晚星想下車，卻被他按住。
“照顧好孩子。“ 他的眼神不容置疑，“還有十分鐘。“
十分鐘。
林晚星低頭看了看懷裡的念念，小家夥的嘴唇已經發紫了。她摸出係統獎勵的 “應急氧氣囊“—— 透明的塑料袋裡裝著淡藍色的氣體，這是剛才衝出沙暴核心區時係統給的獎勵，她一直沒舍得用。
“念念，吸一口。“ 她小心翼翼地捏開氧氣囊的閥門，把管口湊到女兒鼻子前。
淡藍色的氣體緩緩湧出，念念的呼吸似乎平穩了些，小臉也退了點紅。林晚星鬆了口氣，抬頭看向正在挖沙的牧雲。
他的迷彩服已經被汗水和沙塵浸透，貼在身上勾勒出緊實的肌肉線條。工兵鏟每一次落下，都能帶起一大捧黃沙，很快就在沙丘上挖出一道斜坡。風把他的頭發吹得亂舞，那道疤在昏暗的光線下若隱隱現。
原來他就是那個被爺爺救過的孩子。
原來他一直記得。
林晚星的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軟。她從沒想過，在這個被全世界拋棄的時刻，守在她身邊的，竟然是一個隻見過幾麵的陌生人。
“挖通了！“ 牧雲的聲音帶著喘息。
林晚星抬頭，看見沙丘上出現了一道僅容摩托通過的斜坡，沙粒還在不斷往下滑。
“快！“ 牧雲把工兵鏟扔回包裡，跳上摩托，“抓緊！“
摩托轟鳴著衝上斜坡，車輪碾過鬆散的黃沙，好幾次差點側翻。林晚星死死抱著念念，感覺五臟六腑都要被顛出來了。
就在衝下沙丘的瞬間，她看見遠處的天邊透出一點微光 —— 沙暴過去了。
【係統提示：緊急任務完成。獎勵已發放至背包。】
【檢測到盟友重傷，是否消耗 50 胡楊值兌換 胡楊止血膏 ？】
“兌換！“ 林晚星毫不猶豫。
掌心立刻多了個小陶罐，裡麵的膏體和上次治療外傷的一樣，帶著淡淡的鬆木香。
摩托在相對平坦的公路上慢慢減速。牧雲的後背還在流血，他的臉色蒼白得像紙，握著車把的手都在發抖。
“停下歇歇吧。“ 林晚星的聲音有些哽咽。
牧雲搖搖頭：“快到了。“ 他指了指前方，“過了前麵那道山口，就是市區地界。“
林晚星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遠處有模糊的燈光。她鬆了口氣，剛想把止血膏遞給他，就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引擎聲。
不止一輛。
她回頭，看見三輛黑色越野車正從沙塵裡衝出來，車頭上的趙家標誌在暮色裡閃著光。
是趙磊他們追上來了！
“坐穩！“ 牧雲猛地加速，摩托像箭一樣射出去。
越野車很快追了上來，與他們並排行駛。趙磊搖下車窗，手裡把玩著一把彈簧刀：“牧雲，把人交出來，我讓你死得痛快點！“
牧雲沒理他，突然打了把方向盤，摩托猛地朝越野車撞過去！
“砰“ 的一聲，越野車的後視鏡被撞得粉碎。趙磊嚇得猛打方向，差點撞到路邊的護欄。
“瘋了！這小子瘋了！“ 副駕駛上的漢子尖叫。
“給我撞！往死裡撞！“ 趙磊怒吼。
越野車再次加速，瘋狂地朝摩托彆過來。林晚星看見車輪卷起的沙石，嚇得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牧雲突然一個急轉彎，摩托鑽進了路邊的防護林。越野車太大，根本進不來，隻能在外麵瘋狂按喇叭。
“他們過不來了。“ 牧雲的聲音帶著笑意，卻咳了好幾口血。
林晚星這才發現，剛才的撞擊讓他受了內傷。她趕緊把止血膏遞過去：“快塗上！“
牧雲剛要接，突然臉色一變：“小心！“
他猛地把林晚星往側鬥裡推。林晚星隻覺得後背一陣劇痛，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砸中，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失去意識前，她聽見念念撕心裂肺的哭聲，還有牧雲憤怒的嘶吼。
以及係統刺耳的警報聲：
【警告！宿主遭受劇烈撞擊，生命體征下降！】
【檢測到趙家武裝人員靠近，危險等級：致命！】
黑暗徹底吞噬意識的瞬間，林晚星隻有一個念頭 ——
彆傷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