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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水晶蹄髈蟹黃湯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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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省糧道,漕挽咽喉。

戚蘿嚼了些菱角肉下肚,便昏頭昏腦睡了一覺。

艙裡燭滅了,她醒時推開窗,風裹著潮氣撲臉,帶點河泥腥。

行過一百八十裡,顛簸了大半日光景。

潤州即在眼前。

碼頭燈籠一串串亮著,紅的黃的,在石階青苔上晃。

近旁船桅挑著燈,光落水裡,漾開一片片碎銀。

戚蘿聽見外頭跳板“咚”地搭上,有人喊“慢點”,腳步聲、扁擔響混著船工號子。

“張哥哥,李哥哥,大家著力一起拖,一休休,二休休,月子彎彎照幾州。”(楊萬裡《誠齋詩集》中記載)

“小小鯉魚粉紅腮,上江木材運到鎮江來。”

這時船頭又傳來粗糲的吆喝,是管船的綱吏扯著嗓子喊,聲音裹在江風裡有些發飄。

“各位聽著!潤州碼頭暫泊一個時辰,辰牌前三刻務必回船!”

他頓了頓,竹篙在船板上“篤”地一敲,語氣更沉:“要下船透氣、買物事的,現在就走。過時不候,誤了開船,自有漕法處置,莫怪某家不提醒!”

周圍船工們應聲附和,有人已將跳板搭得更穩當些。

綱吏叉著腰站在船頭,目光掃過艙口,顯然是按規矩在點驗人數、通傳停靠時限。

這是漕運上的老例,時辰卡得極嚴,半點含糊不得。

戚蘿摸出布包往領口塞,銅錢貼在心口,涼絲絲的沉。

重鎖好箱子,掀了艙簾。

風裹著潮氣撞過來,她眯眼踩上船板,手搭船舷,沾了滿掌濕冷。

心中思索著:船不進城,倒正好趁這停靠的空當走走。

進了城門,夜色裡的街麵比碼頭更亮堂些。

簷角下掛著的走馬燈轉得歡,“酒”、“茶”、“麵”、“宿”的幌子被照得明明滅滅。

戚蘿望著人來人往的景象,正不知往哪走,轉過眼就見牆根下坐著編竹器的老手藝人,手中篾條劈得簌簌響。

便上前福了福身:“阿伯,敢問城裡哪處最是熱鬨?”

老手藝人抬眼,打量她一身外地樣式的素色襦裙,咧嘴笑了,露出半顆豁牙:“姑娘是頭回來?那可得去西市街!燈籠能照到後半夜,吃的喝的樣樣全!”

手裡的篾條沒停,話卻熱絡起來。

“咱潤州的蟹黃包,褶子捏得比花兒還細,咬開能鮮掉舌頭;還有那水晶肴蹄,皮肉透亮得能照見人影,就著香醋吃,絕了!去晚了可就沒位子嘍。”

她聽得眼亮,忙道了謝:“多謝阿伯指點,小輩這就去瞧瞧。”

戚蘿前半生渾渾噩噩,醒轉後也隻在方寸之地打轉。

哪見過這般活色生香的光景?

腳下步子不由得快了些,眼瞧著街邊的攤子一個比一個熱鬨。

糖畫兒的轉盤吱呀轉,賣唱的弦子拉得脆,連挑擔子的貨郎都比金陵嗓門亮。

腹中早餓得發空,白日裡補了一天覺,此刻倒生出些懶怠,不欲再自個兒開火。

“不如就借著這潤州的煙火氣填填肚子。隻是得算著時辰,莫耽誤了開船。”

她自己說服自己。

越往西行,香味越發勾人。

先瞅見個掛著“劉記肴蹄”木牌的攤子,案上的蹄髈切得方方正正,皮白肉紅,裹在透亮的凍裡,果然誘人。

“姑娘來點?就剩這些了,稱上半斤?”

攤主是個利落婦人,手裡的刀快出殘影。

她點頭。

“來半斤,勞煩包好。”

“好嘞!”

婦人手起刀落,稱好裹進油紙,又額外遞過一小碟香醋,“蘸這個吃,才夠味。”

戚蘿從領口摸出布包,解開繩結數出幾枚銅板遞過去。

婦人接了往錢匣裡一扔,叮當脆響。

“姑娘慢走,回頭再來!”

謝過婦人,提著油紙包往前走,沒幾步就聞見濃得化不開的蟹黃香。

抬頭正是家包子鋪,門口蒸籠疊得老高,白霧騰騰裡,夥計正揚著嗓子喊:“剛出籠的蟹黃包,皮薄餡足,一兩銀子八個嘞!”

嚇!

不愧是蟹黃餡。

竟這般貴……

她腳尖轉了又轉,躊躇良久才狠了狠心。

“人生在世,須得對自己寬宥些,該用的便用,該享的便享,莫要太苛待了自身。”

此話一說出口,連她自個兒都笑了,忙不迭拍拍胸口。

罷,今日進賬二兩銀子呢!

吃一頓也不妨事吧?

見還有張空桌,便走進去:“勞駕,來八……不不不,四個蟹黃包,再要碗蔥花湯。”

夥計麻利應著:“好嘞!姑娘稍等!”

轉眼端來蒸籠,她摸出碎銀遞過去,夥計接了掂量兩下,高聲喊:“四個包子一碗湯,銀錢正好!”

戚蘿肉疼地捏起包子,先咬開小口,小心吮了口湯汁,鮮美至極。

再就勺滾燙的蔥花湯吃下去,渾身都被這口熱乎氣熨帖了。

咬到第二個蟹黃包時,鄰桌忽然炸開一聲痛呼。

“燙死我了!這什麼東西!”

她抬眼,見個外地打扮的漢子正捂著嘴直跳腳,桌上潑了半碟醋,蟹黃包的湯汁濺得衣襟上都是。

那漢子臉漲得通紅:“你們這破包子,是想燙爛客人的舌頭?黑心店家!”

這動靜實在大。

“莫不是想殺人?”

說著抓起空碗就往地上砸,瓷片碎得脆響。

“賣這麼燙的東西,安的什麼心!”

夥計跑得圍裙都歪了,手裡攥著塊濕布,點頭哈腰:“客官您息怒,這蟹黃包講究現蒸現吃,湯頭燙是鮮,小的剛還喊著讓您慢點……”

“喊了嗎?我怎麼沒聽見!”

漢子眼睛瞪得像銅鈴,伸手就要去掀蒸籠:“今兒非得讓你們這黑店賠我銀子,治舌頭!”

周圍食客都停了筷子,戚蘿捏著包子的手頓了頓。

湯包的熱氣熏得臉頰暖烘烘的,心裡那點快慰,被這陣仗攪得散了大半。

正想加快速度吃完走,那漢子卻越鬨越凶,見夥計攔著,竟轉身去端旁邊桌上的熱湯。

剛沏好的蝦米湯還冒著白汽,離抱孩子的婦人不過半步遠。

戚蘿自認不是愛引火上身的人,她沒什麼大胸襟,唯這漢子擾了旁人進食不提,竟還要傷害無辜婦孺。

“住手。”

她放下筷子,聲音穿過嘈雜,穩穩落進人耳裡。

漢子轉頭,三角眼吊起來。

“小娘子想替他們出頭?知道老子是誰嗎?”

糟爛的惡人詞本。

“不知道,”她拿起自己那碟香醋,慢悠悠往包子上蘸,“但知道你是自己心急吃燙了嘴。”

“你放屁!”漢子頓覺丟了麵子,“這包子燙得能煮雞蛋,不是故意的是什麼?”

“潤州湯包的鮮,全在這口滾燙的湯裡。”她夾起包子晃了晃,薄皮裡橙黃的湯汁輕輕晃。

“褶子捏十八道,就是留著讓你先吮湯,再吃肉。方才夥計在門口喊得震天響,‘皮薄餡足,小心燙口’,你耳朵塞了棉絮?”

周圍有人低低笑起來。漢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梗著脖子道:“我……我是外地來的!哪知道你們這些窮講究!”

“外地來的就有理了?”

戚蘿顰眉:“進店門不問吃法,抓起就往嘴裡塞,燙著了倒怪起店家?”

“這好比抱著火爐喊燒手,不是蠢,就是橫。”

“你敢罵我!”

“我罵的是不講理的糊塗人,你若不是,急什麼?”

漢子氣得發抖,擼起袖子就要上前,卻被旁邊桌兩個吃麵的漢子按住了,原是看不慣他欺負女子。

“客官莫要動粗!”

夥計急得直作揖:“小的再給您上碗冰梅湯解解燙,這事就算了,成嗎?”

“算了?沒那麼容易!”

他掙開旁人,又要去掀桌子,就在這時,街口傳來靴底碾過石板的脆響。

“都圍在這做什麼?”兩個衙役挎著腰刀擠進來,腰牌在燈籠下閃著冷光。

他們掃了眼地上的碎瓷片,又看了看漢子紅腫的舌頭,聽旁邊食客三言兩語說清了來龍去脈,當即沉了臉。

“吃食不慎自傷,反擾市集,按《刑統》,當笞二十,罰錢百文。”

年長的衙役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氣:“帶走。”

漢子腿一軟,被衙役擰著胳膊往外拖,嘴裡還嘟囔著“她罵我”,卻沒人理會。

事已了,看熱鬨的人群全都散開去。

夥計忙遞上兩碗涼茶,給衙役也給她。

“多謝姑娘仗義執言,不然真不知道鬨到哪步。”

戚蘿沒有推拒,欣然接過茶抿了一口。

涼茶清苦,倒把嘴裡蟹黃的醇厚襯得更分明。

重新拿起包子,這回落得慢,湯汁溫涼了些,鮮得卻更綿長。

連帶著方才被攪亂的心緒,也慢慢熨帖了。

戚蘿剛把最後一口湯包咽下,喟歎這珍貴的“見世麵”,就聽見有人揚著調子笑:“姑娘好仗義!”

她回頭,見傻大戶搖著把折扇站在燈籠底下,月白錦袍上繡的孔雀尾羽閃著光。

倒比街邊的走馬燈還紮眼。

不是……

這人怎麼陰魂不散的?

想起胸口那筆巨款,戚蘿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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