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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暗賬浮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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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城公安大樓11樓的紀檢組會議室裡,冷白色的燈光如霜般灑落,將宋昭的影子拉長、壓緊,投在深灰色的地磚上,像一道沉默的封印。

空氣裡彌漫著舊木與金屬文件櫃混合的冷味,空調低鳴如同遠處的警笛餘音。

他坐在硬質的木質靠背椅上,尾椎抵著椅背,指節抵著下巴,皮膚因連日熬夜而微微發燙。

他的目光掃過桌上那張8英寸的照片——那是他昨夜在屠宰場留下的膠鞋印,清晰地踩在生鏽的腸線縫合台邊緣,鐵鏽的顆粒在照片上泛出暗紅斑點,仿佛乾涸的血漬;照片右下角赫然蓋著錢世康屠宰場的公章,紅印邊緣已有些許暈染,像是被潮濕的手指蹭過。

“宋昭同誌。”調查員老周重重地合上檔案夾,皮革封麵撞擊桌麵發出“啪”的一聲悶響,震得茶杯裡的水微微蕩起漣漪。

鏡片後的目光如寒冰般冷峻,鏡框反射的冷光在他鼻梁上劃出一道銳利的白線。

“你現在處於停職狀態,擅自闖入未解封的案發現場,破壞物證完整性,這是嚴重違紀行為。”

宋昭垂在桌下的手指輕輕蜷曲起來,指甲掐進掌心,留下四道淺白的月牙痕。

他能聽見自己腕表秒針的輕響,滴答、滴答,像倒計時。

他早就料到錢世康會進行反擊,昨夜離開屠宰場前,他特意用物證袋封存了所有翻動過的物品,連踩過的地麵都用魯米諾試劑標記了原始痕跡——那熒藍的微光在黑暗中一閃而過,像某種隱秘的誓言。

此刻,他從公文包裡抽出一份a4紙,推過桌麵時,指尖穩得就像精密儀器一般,紙張邊緣與木紋摩擦發出細微的“沙”聲:“這是省廳技術處董嵐科長出具的《物證接觸記錄合規說明》。”

老周翻開文件,眉頭漸漸皺起。

紙張翻動的窸窣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文件裡附有二十張現場勘查示意圖,所有被宋昭觸碰過的位置都用紅色虛線框出,並標注著“非核心證據區”。

墨跡新鮮,線條精準,像是剛從打印機滾出的判決。

末頁還貼著董嵐的電子簽名,日期是淩晨三點十七分——顯然是她收到匿名郵件後連夜審核的結果。

簽名下方還殘留著一絲打印機的餘溫,指尖輕觸,尚有微熱。

“公眾對五年前碎屍案的合理懷疑已經形成。”宋昭聲音低沉而平緩,就像在陳述一份現場報告,喉結微動,吐出的字句帶著金屬般的冷感,“如果警方對輿論置若罔聞,那才是真正的失職。”他點開手機,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論壇截圖上“求警方徹查”的評論仍在不斷刷新,滾動的紅點像一顆顆未熄的火星,“您覺得,現在立案調查我的‘非法侵入’行為,和重啟碎屍案複查,哪個更符合警隊的公信力呢?”

老周的鋼筆尖在筆記本上戳出了一個洞,筆尖彎折,墨水滲出,像一朵黑色的花緩緩綻放。

他盯著宋昭泛青的眼尾,那裡的皮膚薄得幾乎透明,隱約可見皮下青紫的血管。

他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醫院見到的那個男人——當時宋昭剛做完第三次開顱手術,腦水腫壓迫視神經,連認人都模糊不清,呼吸機的節奏與心電監護的滴滴聲交織成一片死寂。

可現在這雙眼睛裡燃燒著的光芒,倒像是當年在物證中心熬夜比對指紋時的模樣——專注、冷峻、不容置疑。

“暫不立案。”老周合上檔案夾,皮革閉合的“哢”聲像是一道赦令,聲音柔和了一些,“但下不為例。”他推回照片時,紙角掃過宋昭手背上的舊疤,那道橫貫虎口的傷痕微微發癢,像是被記憶輕輕刮過,“你最好想清楚,有些人……不是你能招惹的。”

宋昭走出會議室時,手機在褲袋裡震得發燙,震動頻率急促如心跳。

走廊的燈光忽明忽暗,老舊的電路發出細微的“滋滋”聲。

他拐進消防通道,鐵門“哐”地合上,回音在狹窄的樓梯間裡反複撞擊。

屏幕上是陳法醫發來的消息:“老地方,十分鐘。”字跡剛落,屏幕便因低電量閃爍了一下。

物證中心地下室的通風口發出持續的嗡嗡聲,像是某種機械生物在低語。

空氣潮濕,混雜著福爾馬林的刺鼻氣味與混凝土的黴味。

陳法醫蜷縮在靠牆的折疊凳上,白大褂下擺沾著未擦淨的福爾馬林漬,邊緣已泛黃,像枯葉的焦邊。

他枯瘦的手按在牛皮紙袋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著青白,指甲縫裡還殘留著屍檢手套的滑石粉。

“五年前李文彬的屍檢報告,我簽的是‘多器官衰竭致死’。”他從紙袋裡抽出一疊泛黃的手寫筆記,紙張脆得幾乎一碰就碎,墨跡深淺不一,有些字被水漬暈開,像是哭過,“可實際拚接屍塊時,發現第七節脊椎有凹陷性骨折——是鈍器擊打造成的。”

宋昭的瞳孔微微收縮,耳膜仿佛被一聲悶錘擊中,嗡鳴不止。

他想起父親遺物裡那把匕首,刀鞘內側有一道半指長的撞擊痕,正是當年在拆遷現場勸架時被鐵棍砸的——那聲音至今還回蕩在記憶裡,金屬撞擊骨肉的悶響。

“報告被改過。”陳法醫的喉結動了動,聲音壓得極低,像從地底滲出,“他們把‘鈍器傷’改成‘銳器切割導致神經損傷’,又塞了份精神病診斷書。”他突然抓住宋昭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皮膚,腕骨傳來清晰的壓迫感,“你爸走的那晚,我在停屍房守了整整一宿。他胸口那刀插得太正,就像在……刻意模仿二十年前的手法。”

宋昭的後頸泛起一陣涼意,冷汗順著脊椎滑下,濕透了襯衫內襯。

二十年前父親的命案,卷宗上寫著“激情殺人”,可現場沒有打鬥痕跡,凶器上隻有父親一人的指紋——和李文彬的“精神病”何其相似。

“這疊手記我藏了五年。”陳法醫鬆開手,把牛皮紙袋塞進宋昭懷裡,紙袋邊緣粗糙,刮得他胸口發癢,“現在你敢去查,我就敢為你助力。”他起身時,白大褂口袋裡掉出一個褪色的銀質十字架,那是宋昭剛入隊時送給他的生日禮物,金屬表麵布滿細小劃痕,卻仍反射出一點微光,“記住,他們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讓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變成真相的一部分。”

圖書館古籍修複室的台燈調到最亮時,蘇晚的頸椎已經僵硬了三個小時,肩胛骨之間像有根鐵針在緩慢推進。

她麵前攤著三本民國商會賬簿,紙頁脆黃,翻動時發出“簌簌”的輕響,像枯葉墜地;七份晨光助學基金會年報,油墨味混著灰塵在鼻腔裡打轉;還有從檔案館掃描的1998年地籍圖,投影在放大鏡下,邊緣微微卷曲。

在放大鏡下,“晨光助學”2018年的“設備采購”款收款人欄寫著“江城機械維修站”,而地籍圖上標注的該地址——昭陽巷7號,正是當年拆遷辦的臨時辦公點。

她屏住呼吸,指尖輕顫。

“啪嗒”一聲,她的鋼筆滾落在地,金屬筆帽撞擊地麵,彈跳兩下,滾入桌底陰影。

蘇晚彎腰去撿,指尖觸到冰涼的地板,卻在桌底摸到一個硬殼筆記本——是宋昭的現場勘查記錄,封麵皮革粗糙,邊角磨損,帶著他常年握持的體溫殘留。

她抽出夾在其中的半張泛黃舊照片,照片裡穿警服的年輕男人抱著個哭花臉的小姑娘,正是十三歲的自己。

相紙邊緣微微卷起,觸感粗糙,她耳尖微微發燙,迅速坐直身子,心跳如鼓。

比對儀的紅光掃過維修站的工商注冊文件,發出“嘀”的一聲輕響。

法人代表簽名欄的“張建國”三個字,和林浩宇私人文件裡的簽名弧度、頓筆如出一轍——這老狐狸連模仿彆人筆跡時,都改不掉末尾拖長的鉤。

她指尖劃過屏幕,留下一道油漬。

“他們用慈善來掩蓋惡行,用維修來洗黑錢。”蘇晚對著空氣輕聲說道,聲音在寂靜中回蕩,像一句審判。

她把資料整理成檔案袋時,窗外的天光已經爬上窗欞,晨光斜切而入,在“晨光助學”四個字上投下一道陰影,就像一把無形的刀,緩緩落下。

宋昭收到匿名郵件提示時,正站在圖書館外的銀杏樹下。

秋風卷起落葉,擦過他的褲腳,沙沙作響。

手機在掌心震動,屏幕亮起藍光。

收件箱裡躺著三家媒體的回複郵件,《江城晚報》的主編甚至打了通電話:“我們核實過李文彬的拆遷辦工作記錄,確實在失蹤前三個月頻繁申請查賬。”

他按下發送鍵的瞬間,手機屏幕亮起“發送成功”的提示。

與此同時,江城市中心的led屏開始滾動播放晚報頭條:《碎屍案背後:慈善光環下的空殼洗錢鏈》。

錢世康的辦公室裡,水晶鎮紙砸在落地窗上,裂紋像蛛網般爬向天花板,玻璃發出“哢——”的。

他攥著手機的手在顫抖,林浩宇心腹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李文彬的名字……隻有當年參與滅口的人知道。”

“查!”錢世康踢翻腳邊的檀木茶幾,沉香線香滾了一地,煙灰四散,空氣中彌漫著焦苦的香氣,“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那個多嘴的人!”他盯著新聞裡模糊的紋身截圖,後頸突然泛起一陣涼意——那是當年他們在拆遷辦立誓時紋的“兄弟同心”,圖案邊緣的火焰紋路,和他左肋下的一模一樣。

深夜十點,宋昭的手機在茶幾上震動起來。

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讓他眯起了眼睛:“你想看完整的賬本嗎?明晚八點,老屠宰場鍋爐房。”發信人已經注銷,信號源定位在城郊廢棄基站。

他正盯著短信出神,蘇晚的視頻通話打了進來。

她的發梢還沾著古籍的紙灰,眼底浮著青影,像被熬夜啃噬過。

“我查到李文彬的女兒了。”她點開一張泛黃的領養登記表,“李曉芸,2016年被送進林氏慈善培訓中心,之後……所有記錄都消失了。”

宋昭的拇指摩挲著手機邊緣,塑料外殼被磨得發亮。

屠宰場的腐臭味突然湧入鼻腔——那截帶血的縫合線,染血的u盤,還有陳法醫說的“模仿二十年前的手法”,此刻在他腦子裡連成了一條線。

“他們不是想滅口。”他望著窗外的夜色,聲音低得像耳語,“是想引我進去。”

圖書館外巷口,一輛無牌黑色轎車緩緩駛離。

駕駛座上的人對著對講機說:“目標收到短信了。”後視鏡裡,宋昭的身影被路燈拉得很長,就像一把即將出鞘的刀。

手機在宋昭掌心震動,是董嵐的消息:“需要支援隨時說。”他望著屏幕上的短信,指腹重重地按在“老屠宰場鍋爐房”幾個字上。

蘇晚的聲音還在視頻裡響著:“小心……”

但宋昭已經站起身來。

他把短信截圖發給董嵐,打字的手穩得不像個剛被紀檢組約談過的人:“他們要我進屠宰場,我就去。”

窗外的風掀起窗簾,吹得茶幾上的《賬外賬推演圖》嘩嘩作響。

紙頁翻動的聲音,像命運在低語。

推演圖最下方,“林浩宇”三個字被紅筆圈了又圈,在夜色裡泛著刺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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