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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突出重圍(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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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稠如墨,仿佛整片天地都被浸在漆黑的鬆脂裡。沒有月亮,連星星也躲進了厚重的雲層之後,隻剩下遠處日軍哨卡那幾簇飄搖的篝火,在無邊的黑暗中撕開幾道猩紅的裂口。

顧家生伏在土坡後的彈坑裡,潮濕的泥土滲進他的衣領,帶著刺骨的寒意。他眯起眼睛,瞳孔在絕對的黑暗中艱難地適應著。遠處,鬼子兵的身影在篝火旁晃動,像是皮影戲裡扭曲的剪影。他們的鋼盔偶爾反射一絲微弱的火光。

而那座沙袋壘成的工事後,92式重機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開闊地,像一條蟄伏的毒蛇,隨時準備噴吐致命的火舌。

突然,程遠的聲音在黑暗中炸響,低沉而鋒利,就像老獵人拉滿的硬弓突然鬆弦。

"各炮位注意!急速射,把炮彈全部打光!"

下一秒,十門迫擊炮同時發出怒吼。

"咚!咚!咚!"

炮彈出膛的悶響如同天邊滾動的悶雷,瞬間撕裂了夜的寂靜。三十發炮彈劃破漆黑的夜空,帶著尖銳的、幾乎能刺穿耳膜的呼嘯聲,像死神的鐮刀般狠狠劈向日軍陣地。

熾白的火光在黑暗中驟然炸開,像是地府之門被猛然推開。衝擊波橫掃而過,沙袋工事如同紙糊的一般被撕碎,木屑、泥土和金屬碎片在烈焰中狂舞。幾個鬼子兵甚至來不及慘叫,就被爆炸的烈焰吞噬,化作扭曲的黑影,隨後被氣浪掀飛,重重砸進遠處的黑暗裡。

第一輪三十發炮彈爆炸的煙塵尚未散儘,第二輪炮擊已經接踵而至。這一次,爆炸的火光連成一片,整個日軍前沿陣地仿佛被一隻巨手狠狠拍進地底。重機槍陣地被直接命中,扭曲的槍管和破碎的防盾在烈焰中高高拋起,又像破爛的玩具般砸落,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哀鳴。

最後一輪炮彈砸下時,整片陣地已經化作煉獄。烈焰翻滾,黑煙衝天,爆炸的閃光在顧家生的視網膜上烙下殘影。衝擊波掀起的狂風裹挾著滾燙的沙土和血腥味撲麵而來,幾乎要將他掀翻。遠處,鬼子的慘叫聲、燃燒的劈啪聲、金屬扭曲的呻吟聲混在一起,像是鬼子的喪鐘。

當最後一發炮彈的餘音消散,整個日軍前沿陣地已經變成了一片燃燒的廢墟。篝火被炸得七零八落,隻剩下幾簇微弱的火苗在焦黑的土地上苟延殘喘。

濃煙滾滾,遮蔽了本就漆黑的夜空,仿佛連天幕都被這場炮火撕開了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

顧家生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硝煙的味道灌進肺裡,辛辣而滾燙。

他猛地舉起手槍,槍口朝天連開三槍。

"砰!砰!砰!"

槍聲在寒夜中炸開,像是撕裂了凝固的時間。

"弟兄們,衝啊!"

五百多名殘兵如同出籠的猛虎,瞬間從黑暗中暴起。他們踩著迫擊炮彈炸出的彈坑,借著硝煙的掩護,如潮水般撲向日軍陣地。衝鋒的吼聲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但鬼子不愧是野戰精銳。

就在第一輪炮火剛剛停歇的瞬間,幸存的鬼子兵已經展現出了驚人的戰鬥素養。幾個渾身是血的鬼子機槍手從廢墟中爬出,鋼盔歪斜,軍服破碎,卻仍死死拖著歪把子機槍,以驚人的速度架設在彈坑邊緣。槍口噴吐的火舌在夜色中劃出致命的紅線,子彈"噠噠噠"地掃射過來,在衝鋒的隊伍前犁出一道道血線。

"手榴彈招呼!"

顧家生怒吼著,甩手就是兩顆手榴彈。爆炸的煙塵還未散去,他已經帶著人衝進了日軍第一道防線。刺刀見紅,血肉橫飛。

一名滿臉是血的鬼子曹長挺著刺刀凶狠撲來,刀尖直取顧家生咽喉。顧家生側身避過,槍托狠狠砸在對方太陽穴上,顱骨碎裂的悶響清晰可聞。他抬手補上一槍,卻發現更多的鬼子兵已經從後方湧來,三八大蓋的槍聲此起彼伏,子彈"嗖嗖"地擦著耳邊飛過。

"機槍組!壓製左側!"

兩挺捷克式輕機槍剛剛調轉槍口,灼熱的彈殼還在半空劃著弧線,鬼子的擲彈筒已經發出死亡的悶響。

"咚——"

一發九一式榴彈劃著完美的拋物線,在捷克式機槍組中央炸開一團熾白的火球。兩名射手像破布娃娃般被氣浪掀飛,扭曲的槍管旋轉著插入焦土,滾燙的金屬部件散落一地。

"快讓程遠!再打一輪炮壓製"

顧家生扭頭對著通訊兵吼道,嘶啞的吼聲幾乎要震破對方的耳膜。

"沒炮彈了四哥!"

程老二端著刺刀跟著衝了上來,臉上糊滿硝煙和血跡。這小子此刻眼中卻燃燒著最純粹的戰意。他咧開乾裂的嘴唇,露出一口沾血的牙齒,活像從地府裡爬出來的索命惡鬼。

"狗日的小鬼子!"

他嘶吼著,一個鬼子兵剛抬起步槍,程老二已經像頭瘋虎般撲了上去。刺刀"噗"地捅進對方腹部,他還不解恨,又狠狠攪了兩圈,直到聽見內臟破裂的悶響。

另一個鬼子從側麵突襲,程老二竟不躲不避,任憑刺刀在自己肋下劃開一道血口。他狂笑著轉身,左手抓住對方槍管往懷裡一帶,右手刺刀直接捅進鬼子下巴,刀尖從頭頂穿出時還帶著幾縷頭發。

流淌的鮮血卻讓他越戰越勇。第三個鬼子兵嚇得轉身要跑,程老二抄起地上的石頭就砸了過去。"砰"的一聲悶響,那鬼子的鋼盔凹下去一大塊,踉蹌著栽倒在戰壕裡。程老二跳過去騎在對方身上,拳頭像搗蒜似的往下砸,直到那張臉變成一團模糊的血肉。

這個敗家玩意!顧家生看著程老二那狀若瘋虎的模樣,心頭一沉。算了,算了!不跟這小子一般見識,萬一這狗日的殺紅眼了給自己來一下那就樂子大了。

他與三十多名殘兵一同撲向鬼子的核心陣地。刺刀與軍刀碰撞的火星不斷在硝煙中炸開,金屬交擊聲混著瀕死的慘叫。顧家生剛挑翻一個鬼子曹長,突然聽見腦後傳來刀刃破空的銳響。一名滿臉是血的鬼子兵正嚎叫著突刺而來,刺刀直取他的腦袋!

"當啷!"

一道瘦削的身影閃電般切入戰圈。顧小六的匕首精準架住軍刀,順勢一絞就讓鬼子兵失去平衡。他此刻的動作淩厲得可怕,右腿後撤半步讓過刀鋒,左手如鐵鉗般扣住對方手腕往下一壓,右手的匕首已經"噗"地捅進鬼子心窩。刀刃穿透軍服時發出布料撕裂的悶響,血珠順著刀刃噴濺而出。

"四少爺!"

顧小六喘著粗氣拔出匕首,刀尖還在微微震顫。他單薄的軍裝早已被汗水浸透,可那雙眼睛此刻亮得駭人,像極了護主的狼崽子。

“突撃(とつげき)!(兔死給給)!”

更多的鬼子兵在軍官的指揮下從硝煙中湧出,三八式步槍的刺刀在火光中連成一片死亡的荊棘。顧家生和顧小六背靠背站定,刺刀上的血滴在焦土上,綻開一朵朵暗紅色的花。

遠處,程老二已經殺瘋了。刺刀折斷了就用槍托砸,槍托碎了就掄起工兵鏟。整片陣地化作最原始的修羅場,每寸土地都在用鮮血書寫著最後的抗爭。

戰鬥持續了不到二十分鐘,卻慘烈得如同地獄。

當最後一名鬼子兵被程老二的刺刀捅穿胸膛,慘叫著倒下時,顧家生才發覺自己半邊身子都被血浸透。他環顧四周,遍地都是屍體,有鬼子的,也有自己弟兄的。活下來的人互相攙扶著,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傷,但眼神依舊凶狠如狼。

"走"

顧家生嘶啞著嗓子,聲音像是被火燎過的枯樹皮,乾裂嘶啞。

"趁天黑衝出去"

殘存的隊伍相互扶持著,跌跌撞撞地穿過硝煙,消失在濃密的黑暗中。身後,鬼子的追擊槍聲零星響起,但終究沒能攔住這群從血與火中殺出來的漢子。

等跑進山林,顧家生扶著棵老鬆樹站定,胸膛劇烈起伏著,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像是破舊的風箱在抽動。他抹了把臉上的汗,快速喊道:

"清點人數!快!"

程遠呼哧呼哧的跑了過來,渾身是血,血腥氣大的嚇人:

"四哥,咱們折了一百多個弟兄還有迫擊炮全丟了"

遠處已經傳來引擎的轟鳴,小鬼子的卡車正沿著公路疾馳而來,車燈像惡狼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

"走!"

顧家生咬牙道:

"能動的扶著傷員,咱們趕緊進山!"

殘存的戰士們互相攙扶著,迅速消失在夜色中。身後,鬼子的哨卡仍在燃燒,映紅了半邊天空。那些永遠留在戰場上的弟兄們,用生命換來的,不過是短短二十分鐘的突圍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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