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提大師,你也知道豪斯家族現在的困境,考克家族正在擠占、蠶食我們的生存空間。”
“燒炭、農具、商會、甚至是穀倉磨穀子……豪斯家族領地上的愚蠢農夫,也被一些小恩小惠誘惑過去,為了複興家族,我不得不……”
為了能活下來,撐到埃文斯大人和帕德裡克·瓦斯克斯閣下到來,被丹提拎著衣領的小豪斯不得不忍受著灌進嘴裡的狂風,以及膝蓋、腳趾、胳膊時不時傳來的撞擊痛,使出渾身氣力說服丹提理解他的不得已。
不過說著說著,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為家族犧牲了許多,理直氣壯了起來。
“是的,丹提大師,我是為了把老豪斯辛苦建立的家業,重新振作起來,所……”
“咚!”
一聲重響,隨之而來的是“啊”的一聲痛呼。
小豪斯的小腿重重撞在了木頭台階上,本能伸手去捂後,右手手掌又被拐角的木刺,劃拉出一個大口子。
鮮血立刻就流了出來。
“閉嘴,小豪斯!”丹提臉色陰沉地將小豪斯提起,幾乎與他臉貼著臉。
褐色的獸瞳浸透了殺意,仿佛叢林裡凶惡的野狼盯上獵物。
恐懼令難忍疼痛的小豪斯,額頭蹭的就冒出了豆大的汗水,立刻噤聲。
“彆考驗我的耐心,小豪斯,”丹提額頭青筋都迸出來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勾當?”
“湯姆·考克原本是老豪斯的戰友,為什麼現在與豪斯家族反目成仇?難道不是因為你差點玷汙了他的孫女?”
“還有磨坊……也虧得你好意思說出來,慣例六分之一的磨坊稅,你收到二分之一,竟然還怪領民逃走?”
“還有……”
“剛進蒙特·卡沃,都不用仔細詢問,就知道你又因為賭博,不是典當了什麼老家具,就是當了老豪斯留下的盔甲……”
“你這糞坑裡的蛆蟲!”
“要不是我親手抱過你,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老豪斯的種!”
“趕緊給我閉嘴,否則我怕忍不住現在就殺了你!”
小豪斯瑟瑟發抖,當即噤若寒蟬地閉上了嘴巴。
“哼!”
丹提冷哼一聲,繼續在昏暗的走廊奔行。
“誰教你用鹿首精坑害丹提大師的?”艾林忽然問。
小豪斯膽怯地看了眼丹提,不敢張嘴。
“說!”丹提低吼。
“帕德裡克·瓦斯克斯閣下,”小豪斯連忙道,“他說可以用小霧妖吸引獵魔人,說是小霧妖的什麼材料對獵魔人很重要,也不難……”
“不要說廢話!”丹提抖了他一下,“艾林問什麼,你答什麼!”
“是……是……嘶……”小豪斯下意識縮了縮身體,似乎牽扯到傷口,齜牙咧嘴,但不敢發出聲音。
“坑害丹提大師,也是帕德裡克·瓦斯克斯讓你這麼做的?”
“不是,是埃文斯大人。”
“埃文斯?”艾林愣了愣,丹提的腳步也頓了一下。
這是他們沒想到過的答案,他們一直以為主謀是那個叫帕德裡克·瓦斯克斯的男巫。
“是的,就是埃文斯大人,”小豪斯小心翼翼地看了丹提一眼,“德拉肯伯格是一座巨大的監獄,無法自給自足,大部分的物資,都是由距離最近的蒙特·卡沃提供……”
“所以我們一直都有接觸,當然關係並不……並不親密……”
“最近的就是幾周……呃……大概三周前……我跟著家族的商隊,為德拉肯伯格運送麵粉和香料,也是為了……為了……”
“為了什麼?”丹提皺眉。
小豪斯身子一顫,也不敢隱瞞“為了商量能不能延緩債務償還的時間……”
“你還欠德拉肯伯格債務?!!”
“欠了……欠了一點……”小豪斯訕笑一聲。
“先讓他繼續說完。”艾林攔下,忍不住還想再教訓小豪斯一頓的丹提,“繼續說,然後發生了什麼?”
小豪斯見丹提順從地沒動手,驚訝地看了艾林一眼,接著道:
“然後……然後當我提出請求的時候,埃文斯大人爽快地答應了,還說隻要我能……我能害……害死經過的獵魔人了,就免除豪斯家族的債務。”
“帕德裡克·瓦斯克斯當時正好在場,就為我出了這個主意,然後讓我出人,把屍體帶回來,供他研究……”
“等等!”艾林突然緊皺眉頭,打斷了小豪斯。
“害死經過的獵魔人……”艾林停頓了一下,“你們的目標不是丹提大師,而是所有獵魔人?”
“當然不是,”小豪斯小聲道,“我也不知道丹提大師,會在這個時候路過,接委托……”
艾林沒再聽小豪斯的碎碎念。
對上了,完全對上了。
他就說丹提大師與修斯、邦特和弗雷德,明明隻是昨天臨時起意來到蒙特·卡沃接任務,接完委托之後,還隻在蒙特·卡沃停留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清晨就出發了……
小豪斯哪裡來的時間,一見到丹提他們就下決心謀害,同時想出這個略顯粗糙,但十分有效的陰謀。
而且還連夜趕到德拉肯伯格,還說動了管理者,派人調查丹提他們的下場,迷暈了邦特。
原來他們的目標是所有獵魔人,而且早就將陷阱布好了。
丹提大師他們隻是剛好湊巧,踩中了陷阱而已。
這就能說通了。
“德拉肯伯格的管理埃文斯區區一個男爵,他不敢做這樣的事情,後麵肯定還有人……”丹提大師語氣凝重地在腦海中道,“艾林,你之前懷疑得沒錯,這已經不是針對我們的單個獵魔人的陰謀了……”
“而且……”
丹提大師頓了頓,思慮片刻,接著道:
“而且小霧妖雖然不好對付,但危險就危險在無人知曉的野外,在毫無察覺的時候,突然遇到這種魔物,被小霧妖的幻象迷惑。”
“若是提前知道要對付的是小霧妖,準備周全的情況下,即便是剛下山的獵魔人也能對付。”
“除了委托的賞金,小霧妖的牙齒、眼睛和心臟都是相當珍貴的素材。”
“難度不大,收益又好。”
“有能力或者自認為有能力的獵魔人,肯定抵擋不住誘惑,很容易上當……”
要是百年之後,獵魔人完全衰退了,其實反而不會有人上當……艾林心想。
現在刁民的數量,與未來相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碰到這樣的“好事”,傑洛特這樣的獵魔人,不說完全不上當,至少也不會像毫無防備的丹提這麼慘。
要不是有艾林他們存在,說不準要搭上四條命。
當然,“刁民”太少,獵魔人沒有對委托人抱有足夠的警惕,不是獵魔人的問題。
曆經駭人折磨的試煉,冒著生命危險為人類消滅魔物的獵魔人,值得北方大陸任何人的尊重。
“瑞達利亞是狼學派和獅鷲學派的獵場,幕後之人不是針對狼學派,就是在針對獅鷲學派,不過一般而言,獅鷲們在瑞達尼亞活動得比較多……”
丹提還在腦海中分析著。
艾林卻被丹提勾起了回憶。
他記得獅鷲學派似乎也是和狼學派差不多時間,沒落的。
隻是前世記載中狼學派被偷襲的原因,是偏見和流言引發的民眾不滿,積累到一定程度之後,被暴民攻破。
當然現在看來是由於國王和男巫的聯合炮製。
可獅鷲學派卻實在記載著獅鷲學派是由於一場雪崩而衰落。
法師們覬覦凱爾塞壬中大量的藏書,曾要求獅鷲學派與他們分享,遭到拒絕後懷恨在心,便在城堡後方的山上召喚了一場雪崩。整座山的積雪將凱爾塞壬掩埋,城中除了老凱爾達所有的獵魔人都遇難。
學派創始人埃蘭看到了家園被摧毀的慘狀,便傷心離去,從此消失在人們視野中,隻有老凱爾達還守著化為廢墟的凱爾塞壬。
“所以是獅鷲學派覆滅的危機也要來了?”艾林凝眸思索,“我對此又能做些什麼?”
重建獵魔人教團暫時不太現實。
各學派創始人畢竟還活著,不僅誰主誰次很難界定,由於獵魔人教團堪稱悲劇的結局,不會有哪個創始人還想融合的。
何況還有熊學派、貓學派這樣明顯格格不入的。
但無論是對付狂獵,還是迎接終將到來的白霜,創始人還存活的獅鷲學派,都是一股重要的戰力,肯定不能任由其被埋在雪崩之下。
另外……
“危機又何嘗不會是機會?”艾林心想,“正好可以借警告,挽救獅鷲學派,與埃蘭大宗師接觸。”
“無法融合所有學派,先聯合兩個原則相近的,也不錯。”
“不!”
“不僅僅是獅鷲學派……”
“半年過去了,埃爾內斯托應該已經帶著庫恩家族的人,到達提爾·托夏山脈了,隻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遇見蝮蛇學派的人。”
“整個學派建立就是為了消滅狂獵的蝮蛇學派,理應也是狼學派盟友……”
“一味單純地發展狼學派,還是太慢了……”
“艾林?艾林?”丹提忽然喊了艾林兩聲,打斷了他的思考。
艾林立即看了眼地麵的足跡:“左轉……一直順著連廊走,儘頭……”
丹提微微頷首,然後在腦海中問:“你剛剛在想什麼?”
“獅鷲學派的事情……”
“嗯……也不一定就是獅鷲學派,”丹提的語氣有些不自然,“因為自由之城諾維格瑞,瑞達利亞還是有不少狼學派的獵魔人,喜歡在瑞達利亞順便做些委托的。”
“獅鷲學派的埃蘭大宗師與貴族們走得比較近,我又想了想,還是針對我們狼學派的可能性比較高。”
艾林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也不用猜,等救出邦特之後,‘問問’那個埃文斯自然就知道。”
“也對,埃文斯肯定知道。”丹提認同地點點頭。
吵鬨的呼喝聲順著廊風吹來,塔樓在微微顫抖,而且越來越近。
丹提不再說話,聽著艾林的指揮專心趕路。
這一幕在小豪斯的嚴重格外的詭異。
都不需要仔細辨彆地麵上的痕跡,丹提好似對裡斯伯格的實驗室的了熟於心,一路上都沒有停下來過。
可小豪斯明明記得,在客房時,兩個獵魔人根本不知道實驗室的位置在哪,似乎也從來沒有來過。
至於艾林的問題,早就被他拋之腦後了。
怎麼可能有人能憑他那模糊不清的一句話,就找到實驗室?
然後……
丹提忽然在一處轉角停下了腳步。
“接下來該往哪走?”他在腦海中問。
艾林久久沒有回複。
“艾林?”
“不用走了,”艾林眯著眼,又仔細觀察了幾眼,“裡斯伯格的實驗室,就在這裡。”
“?”
丹提呆愣了下。
塔樓的轉角,是一個灰濁肮臟的牆壁,上麵沒有任何塗鴉和裝飾,自然也沒有一個門把手和一扇門。
丹提回過神,皺了皺眉。
“被魔法掩蓋了?”
術士確實喜歡對他們的居所用一些小把戲隱藏起來,難得艾林能識破這些小把戲。
可關鍵是……
“該怎麼進去?”
丹提向艾林征求意見:“用伊戈尼法印燒掉,或阿爾德破門?”
艾林沉默了幾秒,意念一動。
“嗡~”
胸前狼徽和蜃珠齊齊嗡鳴。
下一秒。
“啊~”
隨著小豪斯驚呼一聲。
汙濁的牆壁仿若湖麵蕩起漣漪,一扇緊緊被鎖住的黃銅大門,像水中充了氣的球,自牆壁內浮出。
門上鑲嵌著鐵釘和已經生鏽的鉸鏈,裝飾著青色玉石質感的門環。隱隱有暗沉的魔法輝光,在銅門的表麵流轉。
這種門不是用伊戈尼或阿爾德法印能破開。
丹提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沉默了。
“隆隆隆~”
塔樓的震顫越來越劇烈,越來越近,似乎已經逼近到了樓下。
“咚!”
丹提突然將小豪斯扔在地上,一咬牙右手做出伊戈尼的手勢,貼近銅門:“不管怎麼說,先試一試吧!”
“等等!”
艾林出聲製止了他的莽夫行為,略有些不確定地道:
“要不,先敲敲門?”
隨後他握住銅門中央的門環。
“咚~咚~咚~”
撞擊聲在空蕩的走廊回蕩。
丹提此時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要提前暴露了……”
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
“哢嗒~”
一聲異響。
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