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在鈴蘭花海裡的小徑，停下了腳步：“你從哪知道這個詞的？”
女術士紅寶石般剔透的雙眸中滿是驚訝。
薇拉女士果然知道些什麼……艾林眼睛一亮，編造道：
“從一個男巫口中，他叫羅尼·狄金森，裡斯伯格民事合營組織的男巫。”
“羅尼·狄金斯？”薇拉眼神中的驚訝更甚，“我認識他，術士兄弟會高級評議會的資深術士，不過他的活動範圍一般都在瑞達尼亞，而且對非人種族和獵魔人並不太友好……”
“他怎麼會和你談到偉業容器？”
“等等……”
女術士頓了頓，眉頭緊蹙，有些急切和擔憂地追問：
“他是怎麼和你說的？除了偉業容器之外，還說了其他話嗎？”
覺察到自己的語氣太過急切和逼迫，又想到高山試煉前後艾林的多疑。
話音剛落，她又連忙解釋道：
“我不是在挑撥你和羅尼·狄金斯之間的關係。”
“裡斯伯格民事合營組織雖然研究的範圍很廣泛，但優勢項目都在基因改造學、生物材料突變和魔法戰爭構築的研究上。”
“整個組織的傾向，對獵魔人很難稱得上友善，你不能輕信他們話……”
“羅尼·狄金斯更是常年迫害精靈、矮人、侏儒，劣跡斑斑……”
“你沒有和他們簽訂什麼實驗的契約吧？”
“有沒有被抽血，頭發、皮肉組織有沒有被采集？”
女術士越說語氣越是慌亂，繞著艾林打轉，這摸摸那摸摸，生怕他身上留下了什麼記號與標記。
艾林還沒反應過來，上身皮甲青銅的搭扣就被解開了，嚇得他連忙後退一步解釋道：
“沒有沒有，我沒有簽什麼契約，更沒有被取走血、皮、肉的身體組織。”
薇拉停下動作，困惑道：“那羅尼·狄金森怎麼會告訴你偉業容器的事？”
艾林反問道：“偉業容器的信息很重要？”
她點點頭：“在術士兄弟會這是僅有高級評議會的議員，花費極大代價，簽訂守密契約，才能知道絕密的信息。”
“你不付出一定的代價，羅尼·狄金斯不可能刻意繞過守密契約告訴你。”
“他確實不是主動告訴我的……”
“那你……”
“我殺了他，”艾林坦誠道，“你知道我有一些特殊的手段，通過這些手段，我從羅尼·狄金斯口中，得到了偉業容器的信息。”
薇拉愣住了。
她雖然在謀求術士兄弟會最高評議會議員，以及天賦與技藝協會預備成員的席位，但她現在真正的身份也同羅尼·狄金斯一樣，都隻是高級評議會的議員。
也就是說至少在術士的身份上，她與羅尼·狄金斯在術士兄弟會處在同一個階位上。
而且羅尼·狄金森雖然實力比她差一些，卻絕對不是那種不善實戰的男巫。
明明兩、三個月前，艾林在班·阿德殺幾隻大型魔物都需要索伊幫忙，屠殺肆虐城市的水鬼都會疲憊。
現在她剛成為獵魔人才半年的孩子，竟然告訴她，他殺了羅尼·狄金森！
這……這怎麼可能呢？
“當然，”艾林被薇拉驚疑的視線，看得有些頭皮發麻，補充道，“不能算正麵殺死的，當時羅尼·狄金森輕敵了。”
“要是他完全準備好，我不一定還能殺得了他。”
“那也……很不一般了。”薇拉喃喃道。
奇跡之子創造奇跡不是應該的嗎？
隻是創造奇跡的頻次是否有些太過頻繁了？
薇拉第無數次說服自己，接受她的孩子是個天才的衝擊後，驟然想到一個問題——
艾林為什麼會對上羅尼·狄金森，還殺死了他？
“能說說詳情嗎？”薇拉深吸一口氣，語氣憂慮地道。
艾林想了想，反正之後還要提起書信何時呈報首席的事，乾脆從兩個多月前他下山開始講起。
與維瑟米爾一起去營救弗堅城主、矮人鍛造大師霍頓·魁剛……
如何被騙，如何說服維瑟米爾去收服襲擊溫格堡的大獅鷲，然後遭遇班·阿德派來襲擊的威戈佛特茲，收服大獅鷲、往梅裡泰莉神廟解咒、阻止邪神降臨、殺到德拉肯伯格，處死瑞達尼亞的貴族……
除了營救亨·格迪米狄斯的事情，他暫且越過，其他的一切都如實和薇拉說了。
薇拉的表情也十分精彩地隨著故事的推進，不停起伏，陰晴不定。
待艾林說完，她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好一會兒，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大口氣，才神色複雜地道：
“男巫、大獅鷲、邪神、德拉肯伯格……你剛剛說的，真的是兩個月內發生的事情，而不是兩年？”
艾林訕訕笑了笑，歎了口氣：“我也沒想到這次下山，能遭遇這麼多事情……”
是啊，原本隻是想著去霍頓·魁剛那裡，取狼學派大師套的，誰成想後來會發生這麼陰差陽錯。
“科德溫亡國了啊……”
薇拉歎息著抬頭望向幻境中的北方。
她的語氣有些感慨，但並不像艾林想象的那般悲傷，似乎僅僅隻是對時光流逝、歲月變遷的感慨。
不過說來也是，“認養”大胃王哈克索，不遺餘力幫助科德溫清理魔物的是索伊和狼學派。
說不準薇拉當時還因為那對孤兒寡母，同首席有過不愉快。
彆看薇拉一直以來在艾林麵前很溫和，實則也是個相當典型的女術士。
“索伊知道嗎？”薇拉望了一會兒風輕雲淡的澄澈天空，忽然問道。
“除了德拉肯伯格的事情，其他的半個多月前，就傳信回來了，”艾林道，“不過首席看樣子，還沒有看到，我現在也在猶豫該什麼時候，向他彙報。”
“不知首席現在……”
“再等幾天，”薇拉打斷了他，“索伊現在的狀態，還不適合知道這些消息。”
艾林沉默了幾秒。
他當然寧願首席一輩子都不知道才好，但事物的發展卻不會因為他的抗拒而停止，所有事件的後續，都需要及時處理和反應，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相比起來，法蘭茜絲卡代表自由精靈前來簽訂盟約，反而都算是一件小事了。
他想了想道：“發生在德拉肯伯格的襲擊，需要通知大獅鷲學派，隻要傳一封警告信即可，倒是不太急。”
“裡斯伯格民事合營組織和班·阿德的反應，也有蒂莎婭·德·維瑞斯女士處理。”
“但科德溫的亡國，現在影響雖然還沒波及到凱爾莫罕，但肯定也快了。”
“山下的凱爾村一旦遭遇亂兵和流民，凱爾莫罕的物資供給都會成問題。”
古海要塞並不是原著中，僅有維瑟米爾、傑洛特、艾斯卡爾、蘭伯特四人的小庇護所，每個人都實力不凡，都能打獵，即便在嚴冬也不可能挨餓。
但現實中，這裡有幾十個還未通過高山試煉，全身心投入訓練中的脫產學徒，還有一些殘疾的、年老的，隻能做些安全手工活的獵魔人。
卻僅僅隻有不到十幾個獵魔人，而且實力參差不齊。
就這還是算上了弗雷德、埃爾尼和克拉爾他們這些剛回來的人。
若不是這次下山狩魔軍團的獵魔人，已經差不多可以獨當一麵了，連他們自己都會成為狼學派巨大的負擔。
顯而易見的，僅有著寥寥熟人，是很難依靠狩獵、采摘野果，在物資遭受到影響的情況下，供養整個凱爾莫罕。
即便剛開始真的可以通過狩獵獲取肉類，采摘野果，但野獸會逃，能食用的野果也不可能摘了，瞬間再長出來。
時間一長，食物的來源必然減少。
現在不計劃，等到了嚴冬，狼學派的獵魔人歸來之後，形勢隻會更加嚴峻。
而這些，沒有首席參與，事倍功半。
何況北方大陸真的隻有丹提、修斯他們倒黴，被人敲了悶棍嗎？其他狼學派的獵魔人就不會遭遇類似的陰謀和危險？
科德溫滅國之後，除了亂兵和流民，還有潛在的政治危機。
狼學派麵對亞甸的到來，應該怎麼站位？
營救科德溫的流亡貴族？臣服亞甸？又或者還是恪守中立？
但假使依舊恪守中立，也是需要首席去表態的。
另外，彆忘了暗搓搓謀求獨立的班·阿德，對於充滿敵意的巫師王國，狼學派又該持一個什麼態度？
這些問題是不可能將首席排除在外的。
薇拉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她蹙起柳眉，低頭沉吟許久，才道：“亂軍、流民的事情，可以先提醒凱爾村的村長，讓他們做好準備。”
“至於物資，我會用傳送門運過來一批，再讓凱爾村加緊購買收集。”
“其他的……”
女術士又沉默了一會兒：“一會兒先安排下去吧，那份信先給我，我會找機會交給索伊。”
艾林隻能點點頭。
剛才索伊僅是要求傍晚出來簽個盟約，都讓薇拉女士不僅立下了“病好了就回家”的fg，還厲喝出了“我們的未來，你不想參與了嗎？！！”的話，首席的狀態明顯問題不小。
換算到前世，至少也是送入icu的程度。
而且背叛他的大胃王哈克索死了，都令索伊傷成這種程度。
科德溫的穩定幾乎是索伊一生的心血，他都不敢想象，當索伊聽到科德溫亡國，半生的努力毀於一旦後，會有什麼反應……
情況再怎麼危急，也不能這時候打擾，隻能交給薇拉了。
“偉力容器……”艾林將話題重新拉了回來，“薇拉女士也在術士兄弟會，簽訂守密契約了嗎？”
薇拉點點頭，抱怨道：“我的信息雖然來自蒂莎婭·德·維瑞斯，但她是個古板的老太婆，讓我簽下了契約，才肯告訴我。”
注意到艾林的表情變化，她有些奇怪道：
“你想知道偉業容器如何凝聚？”
“可你不是已經從羅尼·狄金森那裡獲得信息了嗎？”
也簽下契約了……艾林聞言有些失望。
不過至少有了一個獲取信息的路徑，還有阿瑞斯托與索伊，可以詢問，就也沒追問，而是耐心解釋道：
“從羅尼·狄金森口中，我知道偉業容器這四個字，以及它是通向實力頂峰的某種器物……”
“這樣……”薇拉嘴角低頭沉吟片刻，“其實，術士的偉業容器如何凝聚，有守密契約在身，我不方便說，但獵……”
“嗡~”
獵魔人胸前的狼徽刺耳的嗡鳴打斷了女術士。
艾林下意識回頭看向身後。
“吼——”
刺耳的巨龍吼聲驟然在小院的方向炸開。
吼聲中隱隱約約摻雜著鐵鏈的碰撞聲和人類壓抑著痛苦的悶哼。
那是首席索伊的聲音。
怎樣的痛苦才能讓首席那樣的男人，在他的愛人薇拉還沒走遠，便忍不住地悶哼……艾林皺了皺眉。
下一秒。
“轟！”
一道紅色的雷霆之小院衝天而起，眨眼間便在澄澈的天空留下一道黑紅的裂痕。
緊跟著。
“嗤——”
如鋒銳的長矛刺在柔軟脆弱的錦緞，撕開了陶森特的幻象，露出藏在幻象後昏暗陰沉的石窟。
龐然的龍威席卷起大風，未被撕裂的幻象，也被影響地波動起來。
仿佛水中落下了一塊巨石般，蕩出了漣漪。
薇拉眉眼哀傷地低垂，似與索伊的痛苦感同身受。
待龍威席卷的狂風即將波及到他們，才驟然驚醒。
“我們先出去。”
她咬了咬嘴唇，拉著艾林便向進入時的方向奔去，將將在狂風到來前，來到俯瞰藍鈴花花海的庭院邊緣。
纖長的食指輕觸一塊雕刻著雄獅的路牌旁的虛空。
下一刻。
身體被牽引的傳送失重感重又出現，隻是沒有來時那被群狼分食的劇痛。
隨後。
呼嘯的狂風驟止，繁雜的耳鳴瞬間清朗，世界黑了下去。
待湛藍的貓瞳收縮又擴散，適應黑暗的環境。
浮雕著狼頭的阻魔金大門，猙獰地看著他。
“因為守密契約，”女術士清冷的聲線打破了平靜，“我不能透露術士如何凝聚偉業容器，但索伊的可以，隻是……”
艾林與薇拉對上視線。
女術士的眼底是徹骨的悲涼與哀傷，仿佛嚴冬藍山百丈懸崖下，冰封的河水。
“踏上那條路，就再也無法回頭。”
“你，真的想變成下一個索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