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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舉草率建德決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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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議結束,已是傍晚,竇建德回到本部營中,剛進帳裡,他妻子迎接上來。

其妻姓曹,原為竇建德帳下重臣的曹旦,與她是兄妹。曹旦為人驕恣,領兵在外時,常縱兵擄掠,沒甚才乾,但曹氏與曹旦不同,卻生性節儉,頗有眼光見識,乃素為竇建德的賢內助。

迎上竇建德,曹氏萬福行禮,問道:“阿郎,軍議開完了?開了這麼久!議定了什麼對策?”

天氣陰悶,竇建德參加軍議時,衣冠整齊,帳中的人又多,早熱得渾身是汗。

他解開衣服,掂起蒲山,朝著毛茸茸的胸口扇了幾扇,端住曹氏遞給的水,一口氣飲儘,抹了抹嘴,說道:“大王決定,暫時就按李副元帥的計策行事,先遣騎斷絕宇文化及部與東郡的聯係,截其糧道;同時,令趙君德、李文相、王薄等部分頭出擊,騷擾宇文化及部的外圍防線,以疲其師;另外,再散布謠言,擾亂其軍心,使其內部生疑。然後,尋機決戰以殲之!”

曹氏聽罷,彆的幾條對策的大概內容,她之前就聽竇建德提過,隻不過這次是加上了執行的將領為誰,唯獨“散布謠言”一策,她未曾聞及,遂便問道:“阿郎,散布什麼謠言?”

竇建德放下水杯,說道:“就傳退回關中的道路,儘被李密隔絕,宇文化及改了心思,現在不打算回關中了,而是欲等打下黎陽以後,便在東郡、河北自立為王。”

曹氏亦知,宇文化及部的十餘萬驍果多關中人,他們之所以肯跟著宇文化及作亂,為的就是還鄉,則她自便就也能知,為何李善道決定散此謠言,她取了濕毛巾,給竇建德擦拭臉、胸口的汗,說道:“此計甚妙,若驍果們信以為真,必生疑慮,勢將會士氣大減,人無戰心。”

“正是如此,這條謠言之計,是大王想出來的,確實是妙計。”

曹氏扭頭,往帳門口張了張。

帳外暮色深深,天氣陰沉,昏黃的天光灑在帳前的廣場、竇建德的將旗、以及侍立的親兵們身上,給人一種夏暮時分,風雨將至之感,她回過頭來,放低了聲音,說道:“阿郎,大王想出來的計策當然是妙計,然卻有一事,得與阿郎稟說。”

“什麼事?”

曹氏停下了給竇建德擦汗,丟掉毛巾,到案前取了一封書信,呈與他,說道:“阿郎還記得昔在鄉中時,有一輕俠名喚牛三?下午時候,他到營外求見,送了這封信與阿郎。”

“牛三?”竇建德隨手接住信,詫異說道,“你是說那個本為俺帳下軍將,後因欺男霸女,被大王裁撤回鄉的牛三?他怎會突然來找俺?送的甚麼信?鄉中哪位舊識的信麼?”想起了一事,笑道,“是了,是不是又有誰,向俺討官?大王用人,雖不看門第,但重才能。咱鄉中的這些舊識,大多難堪大用。縱是來信,又縱俺看昔日情麵,也難保大王肯辟除他們!”

不論此前竇建德稱霸冀北之時,抑或竇建德降從李善道後,其鄉人、舊識,尋他討要官爵的都為數不少。以前還好辦,他自行權衡,酌情安排就是。如今他歸順了李善道,一則,官職任免他做不得主了,二則,他是降臣的身份,為避嫌,需謹慎從事,故以前尋他討要官爵者,他念舊情,大致都還給以任用,現於下,自降從李善道以今,他則已多次婉拒此類請求。

曹氏說道:“阿郎,不是討要官爵的,你且觀之。”

竇建德與曹氏夫妻一二十年了,兩人知根知底,對對方都極其了解,一聽曹氏的語氣,竇建德就聽出了點不對,他納悶地看了看曹氏,就打開了信封,取信出來,落目來觀。

看未兩行,竇建德神色大變。

帳中雖無外人,隻他夫妻兩個,他下意識地掩住了信,急抬頭,向外去看。

除了親兵,帳門口沒有其它人。

竇建德駭然說道:“宇文化及的信?這、這……?夫人,牛三何在?”

“這封信,賤妾看過了。看過當時,賤妾就令將牛三,軟禁在了彆帳。阿郎要見他麼?”

“速速帶他來見!”竇建德脫口而出,話音才落,主意改變,忙又說道,“不!不!不必帶他來見。……夫人,牛三見到你後,他怎麼說的?這封信,果是宇文化及叫他送來與俺的?”

曹氏答道:“阿郎,賤妾細細地問他了,確是宇文化及親令他送來。”

“這、這……,這廝何時投的宇文化及?”

曹氏答道:“賤妾也問他了,牛三言宇文化及渡河,到了黎陽後,河北地界的許多盜賊貪其財貨,紛紛奔投,他便是那時隨眾投靠的。宇文化及任他做了一個校尉。”

卻這宇文化及儘管缺糧,財貨卻不僅不缺,江都等離宮中的珍寶悉被他擄掠一空,他現所擁有的財貨而且相當豐厚,——如前文所述,在彭城搶來的兩千輛牛車,他大都便是用來裝載金銀珠寶,其所有之財寶車載鬥量,會有多少,可想而知。為了壯大聲勢,隻要有投奔他的盜賊,他無不給以重賞。由是,近段時間中,河北地界的盜賊蜂擁而至,投奔他的著實不少。

牛三被沙汰以後,他並未回鄉,入了一夥賊寇,於是在這時,他也投奔了宇文化及。

“這賊廝!大王將他驅出軍中,看來半點沒錯!卻持此信,前來害俺!”竇建德怒道。

曹氏說道:“阿郎,信看完了?”

竇建德搖了搖頭,說道:“看是沒看完,但意思已知。不外乎宇文化及尋求招攬於俺!夫人,王敬之前天才被砍了頭,他的腦殼尚掛在大營轅門,牛三這賊廝,便竟敢此際送此信與俺!這不是在害俺,是在作甚?夫人,這賊廝,俺不見了。這就傳令,把他殺了,以免後患。”

“阿郎,且慢。”

竇建德問道:“怎麼?”

“阿郎,這封信賤妾看了好幾遍,賤妾以為,宇文化及招攬阿郎之心,不可謂誠,許給阿郎的官職財物,不可謂不厚。阿郎,何不細思一番,再做定奪?”曹氏指著信,說道。

竇建德吃驚地說道:“夫人?”

“阿郎,前為大王所敗,請降求附,乃不得已。今宇文化及既以誠相邀,賤妾愚見,或可借其勢,重振旗鼓。”曹氏緊緊地盯著竇建德,話音雖低,卻字字如黃鐘大呂。

竇建德不禁再次失色,說道:“夫人,何出此言!”

“阿郎,你我夫妻,何必遮掩?自降從大王至今,阿郎一直鬱鬱寡歡,常自喟歎,阿郎的心意,賤妾怎會不知?賤妾知道,阿郎定是心有不甘,往日之壯誌雄圖未曾一日忘懷。宇文化及此番招攬,或許正是天賜良機。與其鬱結人下,不如借此東風,重奪失地,再圖霸業。”

竇建德退了兩步,按住案幾,緩緩坐下身形,半晌無有言語。

“阿郎,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阿郎若不再心存昔日壯誌,便且作罷,若仍存,宇文化及的此番招攬,可就是唯一的機會了!阿郎,你向來深沉敢斷,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竇建德又向帳外望了望,天色已暗,曹氏點起了燭火,燈火搖曳,映得他臉色陰晴不定。

“阿郎,你多次與賤妾說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風雲際會,英雄用武之機!你的心意,賤妾早已明了。宇文化及雖非善類,但其勢正盛,借其力未必不可收複失地。阿郎,你心中所念,正是重振旗鼓之誌,而今機會來到,為何反又猶豫?何不就此一搏?”

竇建德深吸一口氣,目光漸凝,摸著胡須,緩緩說道:“夫人,非俺猶豫,而是此事乾係重大,稍有不慎,便萬劫不複。宇文化及失德寡謀之輩,大王對他的評價,俺以為十分準確,方之漢末,袁公路之流也,是為塚中枯骨!其勢雖盛,卻未必值得俺投附。”

“阿郎,袁公路是誰?”曹氏粗通文墨而已,不曾讀過史書,因不知袁術何人。

竇建德說道:“袁公路乃漢末一割據諸侯,論以出身,與宇文化及相似,亦高門貴族,但其為人驕縱,無遠見,終因寡謀無德而敗亡。宇文化及此人,與袁公路如出一轍。”

“原來如此。阿郎,賤妾愚見,卻恰是宇文化及失德寡謀,才利於阿郎!”

竇建德聞得此言,先是怔了怔,旋即神色微動,領會到了曹氏話意,說道:“夫人,你是說?”

“阿郎,如果宇文化及雄才大略,天資英明,則你就算投他,也難有出頭之日,到末了,仍是為人臣下。然卻恰因他無能,阿郎不才有機可乘,借其勢而收複失地,重得自立?”

竇建德咂摸了稍頃,說道:“夫人,你此言,卻是亦有幾分道理。”

“河北,本阿郎故土,賤妾聞之,河間等郡的士民,因阿郎昔之寬仁,今尚感念阿郎。宇文化及外來之士,兼又無能,何以與阿郎相爭?阿郎若肯暫從附於他,助他擊敗大王,之後冀北之地,賤妾愚見,阿郎輕而易舉,就可收複!趁大王之兵敗,冀南之地,阿郎亦可有之。”

竇建德起身,下到帳中,背著手,踱步多時,站住了腳,問了個問題出來,說道:“夫人,你問牛三了沒有,宇文化及此次招攬,是隻招攬俺一個,還是羅藝、高開道等也招攬了?”

“賤妾問了。牛三說,他打聽獲悉,宇文化及給羅藝、高開道的確是也寫了招降信,不過送沒送出來,是否現也已送到了羅藝、高開道手上,……對了,還有王薄,他不知道。”

招降書,與彆的書信不同。

這種信,不是寫了就可以送出,首先得有個適合的送信人選。

不能胡亂選個人,就作信使。至少,這個信使,對方得認識,其次,還得信得過。不然,即便對方有意歸順,“背叛投降”這可是要命的大事,信使如果不合適,輕易也不敢吐口。

牛三,是竇建德的同鄉、舊部。用他來當給竇建德送招降書的信使挺合適。

羅藝、高開道、王薄那廂,宇文化及有沒有找到合適的信使?牛三不清楚。是故曹氏問他時,他如實以答,隻知宇文化及亦給他們寫了招降書,但信有沒有送出,他不知道。

竇建德嘿然,說道:“如俺所料!俺猜就是宇文化及不可能隻給俺一人寫了招降書!”繼續背著手,在帳中踱步,再又轉了好一會兒,語帶蔑視,說道,“宇文化及誠無謀之徒!”

“阿郎,怎忽出這話?”

竇建德說道:“招攬敵將,事關緊要,必當以保密為重。豈有一次招攬多個敵將之為?且則,招攬多個敵將事,居然還讓信使知道了!這多個敵將中,若有一人無有降意,將招降書獻給了主君,宇文化及這麼做,豈不是害了彆的幾個敵將?隻由此即可看出,宇文化及實無謀也!”

“阿郎所言甚是。”曹氏起初沒想到這點,被竇建德這麼一說,她蹙起細眉,說道,“阿郎,按你這麼說,宇文化及此舉,確乎草率。……則他招攬此事,阿郎可已有定見?怎生為宜?”

竇建德決斷已有,深沉的目光中,流露出決心和堅毅,握住了曹氏的手,說道:“夫人,你適才所言,才極是!宇文化及此等無謀,確如夫人所言,正俺重振旗鼓之際。不過,他的招攬,俺現卻還不能應之。不但不能應,俺還要將此招攬書,獻與大王,以表俺之忠心!”

“為何現不能應?阿郎是擔心消息走漏?”

竇建德說道:“現在俺還不能應之,原因在二。此事有可能泄露,會被大王所知,此其一;宇文化及雖無謀,眾十餘萬,其勢之盛,俺不能及,現若從附,隻能居其下,不如稍候之,等他與大王決戰,待其兩敗俱傷,俺再相機而動,才最有利俺,此其二。”

“阿郎深謀遠慮,賤妾佩服!”曹氏眼中滿是讚許與崇拜。

竇建德回到案前,將宇文化及的招攬書小心折好,放回信封,說道:“俺這就親將此招攬書,呈遞大王。”往帳外而走,行未幾步,頓下來,說道,“隻此招攬書還不夠,尚缺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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