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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仁感士民突厥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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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初秋,河北千裡平野,稼穡初熟,經這兩年李善道的悉心治理,當下本該是滿目金浪滾湧的豐饒景象,然才剛經過宇文化及兵亂,非僅汲郡的黎陽、汲縣等地遭了兵災,武陽郡與汲郡接壤,貴鄉距黎陽隻兩百多裡地,卻亦受到波及,有宇文化及部掠糧的部曲曾至寇犯,故放眼望去,眼前的田野雖仍泛著金黃,卻處處摻著觸目驚心的雜色。

有的田地,被踐踏得七零八落,稻穗散落一地,有的則被焚燒成焦黑,殘存的秸稈在秋風中搖曳,似在低泣。遠處的村莊,頗有房屋被焚毀的,隻剩下斷壁殘垣。早凋的枯葉斑駁田野,偶還可見有被宇文化及部曲殘害的百姓屍首,橫陳溝渠,腐爛著,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但今天的天氣很好,天穹碧藍如洗,襯得劫後餘生的山河愈發蒼涼遼闊。

就在這樣的情景下,有一幕怎麼看都是不合時宜的情狀,出現在李善道還貴鄉的隊伍之前。

不知多少的貴鄉士民,聚集於道路兩旁,延綿數裡,望之黑壓壓的一片。有衣冠楚楚的士人,有衣衫襤褸的老農,有攜兒帶女的婦人,有短褐布衣的工匠商販、還有須發皆白、衣著卻漿洗得異常整潔的寒門儒生,無數顆頭顱深深地叩在塵土裡,雜著乾枯的草莖。

他們不敢抬視如旌旗獵獵,山嶽般壓來的漢王威儀,隻餘嗡嗡地彙聚成沉悶潮音的歡呼和讚頌:“大王回來了!”“大王萬歲!”“大王仁德!”“萬謝大王活命之恩!”敬畏之情,發自肺腑。

李善道的皺眉,卻便是由此而起,他喚從行車邊的魏征近前,所責備他的則是:“玄成,民力凋敝至此,方得喘息,何苦拘於虛禮?勞民傷形。”

話音未落,一個粗豪響亮、幾乎能壓過部分民聲的嗓門,便在車側響起:“大王!小奴大膽,說句公道話,大王你這話恐怕就說錯了!這叫啥勞民傷形?百姓是真心感激大王啊!”

說話的可不就是高延霸,他騎著李善道新賜給他的坐騎,扈從在車邊,黑粗麵皮這時漲成了豬肝色,揮舞著蒲扇般的大手,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說了幾句,索性衝四周伏地的人群嚷問,“你們說,是不是?要不是大王殲流寇、滅諸賊,又把宇文化及這狗日的殺個落荒逃竄,咱能在這兒安安生生收拾地裡的莊稼?能踏踏實實喘上口氣?啊?”

附近的百姓有認得他的,知他是漢軍中大名鼎鼎的“高老公”,不少人隨聲附和。

高延霸得意洋洋,再又向李善道說道:“大王,小奴聽說,有仁德之主,必有感恩之民,……當然,也必有既仁德、並又感恩之奴。百姓們這叫知恩圖報!受了大王的大恩,跪一跪,磕個頭,天經地義!”仿佛這萬民景仰的榮光,他高延霸成了是最大的受益人。

李善道沒好氣地斥道:“你這狗奴,知道甚麼!休得胡言亂語。”

魏征等他倆話頭停下,解釋說道:“大王,此非臣提前組織。臣從大王還縣,一直跟在大王左近,也沒空提前布置這些。想來,當是縣中士民自發如此,足見大王之民心所向。”

“是麼?”李善道令召了幾個迎接他的士民中的父老上前,細細問了,卻果無人組織,俱是百姓自發,這才麵色稍和,下了車子,親把這幾個父老扶起,慰問致謝。

隨後,他下令,命將從行攜帶的糧、肉,分與迎接的百姓,又叫魏征出麵,讓百姓各自還家。

百姓們得了賞賜,愈加山呼“萬歲”不止,好半晌,才各散去。這些,且也不必多說。

隻說一段插曲過了,車駕繼行,約十餘裡,前頭一座縣城,即貴鄉縣城了。

城門外,又是一群人迎接。

這些迎接的,不但有士民,也有吏員了。

——依照禮節,地方吏員應該在本地的邊界出迎才是,然因李善道先有令旨,禁止勞民傷財,不允貴鄉的留守官吏遠迎,是以,留守城內的吏員們,這才改在了城門口迎接。

從上次離開貴鄉,西征河東,到現下,已有小半年了。與徐蘭等妻妾,也小半年沒見了。總算河東之戰打完、宇文化及亦基本殲滅,回來貴鄉了,李善道原先還沒怎麼覺得,這一到城門口,秋風勁爽,對徐蘭、裹兒等的思念之情,登時就壓抑不住。乃沒心思與迎接的官吏、士民們多說,略敘幾句,他就打發了官吏、士民們離去,車駕入進城中,徑還王府。

……

下午的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欞,在光潔的烏磚地上投下溫暖的光影。

庭院中幾株高大的桂樹,已悄然綴滿米粒大小的花苞,清雅的暗香隨著微風,絲絲縷縷地滲入殿閣深處。簷角的銅鈴在風中發出清脆悠長的叮咚聲,更添幾分靜謐。

回到王府,已有半日,吃過了午飯,沐浴更過了衣。

李善道換了一身寬鬆的玄色錦袍,斜倚在鋪著厚厚錦茵的坐榻上,眉宇間的殺伐之氣淡去不少,顯露出幾分難得的鬆弛。他的麵前,環坐著他的女眷。

王後盧氏端坐於左側首位。

不愧是高門盧氏的女兒、漢王的正妻,隻一身打扮,就使她與餘下諸女截然不同。

但見她身著正紅蹙金繡鸞鳥紋的廣袖深衣,領口、袖緣鑲嵌著溫潤的珍珠,烏黑濃密的發髻梳得一絲不苟,簪著赤金嵌紅寶的九樹花釵,流蘇垂與鬢側,隨著她優雅的動作微微晃動。察其麵容,端莊秀麗,肌膚勝雪,一雙鳳目顧盼間,自有儀態流轉。

這時,她的唇角含著恰到好處的矜持笑意,正親手為李善道斟上一杯溫熱的蜜水。

“臣妾等恭賀大王凱旋!大王此番親征河東,大敗逆軍,再破宇文化及於汲縣,兩戰皆捷,威震兩河,實乃天命所歸。臣妾與闔宮姐妹,日日焚香祝禱,今見大王凱旋,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盧氏聲音清越溫潤,如珠落玉盤,帶著王後應有的從容與尊貴。

她將玉杯奉至李善道手邊。

李善道接過,指尖不經意拂過她溫潤的手背,微微頷首,笑著說道:“我在前線殺賊,卻是辛苦了你們,為我焚香祝禱。”嘴裡與她說著話,目光早已投向右側。

右側上首是徐蘭。

她今日明顯是刻意打扮過的,穿著一身淺碧色繡纏枝蓮紋的齊胸襦裙,外罩一件月白色的半臂,未有帶太多的裝飾,隻插了一支素雅的玉簪,卻這簡單的妝扮,襯得她更加清麗可人,宛如雨後初綻的青蓮。她素來最吸引李善道的地方,是她的一雙眸子。此際,她的這雙眸子,正在盈盈地望著李善道,依然是清澈明淨,仿佛盛著秋水,眼波裡滿是毫不掩飾的溫柔。

見李善道目光投來,她臉頰微紅,垂下眼簾,聲音輕柔似水:“姐姐說的是。大王神武,天下歸心。妾身亦恭賀大王凱旋。大王說賤妾等在後宮辛苦,賤妾等有甚辛苦?辛苦的是大王,征戰數月,衣甲不釋,戎旅倥傯,今日才得稍稍安寧。賤妾願大王珍重聖體。”

這份關切與愛戀,如同她身上散發的淡淡蘭香,無聲無息地沁人心脾。

李善道看著她,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溫存的笑意,端著蜜水,調笑說道:“我神武不神武,阿奴,你與我貧賤相知,最是了解我不過,你不知麼?”

徐蘭怔了下,窺了窺盧氏的神色,見她並無不悅,方才正色回答說道:“大王說笑了。昔於瓦崗時,大王潛龍,尚未飛騰,然英武之姿,自已儘顯。如今大王威震海內,卻已見龍在田。妾身深知大王心懷天下,早晚必能削平亂世,成就不世之功。至斯時也,又何止神武足論!”

“好,說的好啊!阿奴,你此壯語,當浮一大白。”李善道朗聲大笑,將蜜水一飲而儘。

徐蘭下首是王嬌嬌,穿著一身嬌嫩的鵝黃色衫裙,簪著幾朵新鮮的粉色木芙蓉,一麵眼巴巴地聽著盧氏、徐蘭與李善道對談,她一麵剝著葡萄。好不容易,李善道的目光掃過來了,她趕緊起身,緊走幾步,捧著剝好的葡萄獻上:“大王!在外頭打仗,賤妾聽說,大王非要與將士同食,吃不好,用不好,賤妾心疼壞了!這葡萄,大王!快嘗嘗,可甜了!”

“甜麼?”

王嬌嬌答道:“甜!大王嘗嘗呀。”

李善道輕拈一顆葡萄,放入口中,細細品味,咽將下去,點了點頭,又將視線看回徐蘭,笑道:“是挺甜。不過,嬌嬌,這殿內,卻有彆的東西,比這葡萄更甜。”

“比葡萄甜?”王嬌嬌愣了愣,旋即醒悟過來,說道,“是了!大王說的,是蜜水。”端起案上空了的杯子,怯生生地到了盧氏席前,輕聲說道:“姐姐,可否再賜一杯蜜水?大王喜歡。”

盧氏微微蹙眉,說道:“大王要飲,怎能叫賜!不要亂說。”接住杯子,親手又倒了一杯,但沒有在親自呈給李善道了,瞥了徐蘭眼,任由王嬌嬌雙手捧著杯子,呈與了李善道。

李善道示意放在案上,目光轉向了覲見他的諸女中的最後一個。

這女子年約二十,眉目如畫,穿著水紅色的紗裙,身段玲瓏有致,最誘人的,是她飽滿紅潤的唇瓣,如同熟透的櫻桃,微微嘟著,泛著誘人的水澤。她因身份最低之故,一直沒說話,隻坐著,眼波卻時不時地,悄摸摸地撩向李善道。當李善道目光與她相接時,她非但不躲閃,反而迎著他的視線,舔舔嘴唇,臉頰飛起紅霞,更添幾分豔色。她蔥蔥的手指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絞著裙帶,對比盧氏、徐蘭的端莊,端得一派欲說還休的風情。

又能是誰?隻能是徐蘭的舊婢,今之漢王愛妃裹兒。

“裹兒……”李善道輕聲喚道,笑吟吟地目落於她,定格在她的紅唇上。

……

日落月升,鬥轉星移。

更深漏靜,不覺已是夜過三更。

帳幔低垂,隻燃著一盞小小的描金宮燈,將糾纏的三個人影投在帷帳上,忽張忽弛。多時,汗漬浸潤錦褥,李善道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翻個身,將懷中人抱住,揉了揉她的鼻子,笑吟吟地說道:“下午殿上時,我說還有彆物比葡萄更甜,嬌嬌不知何物,你卻應知罷?阿奴。”

被他抱住的是徐蘭。

徐蘭伏在李善道堅實溫熱的胸膛上,嬌喘細細,雲鬢鬆散,幾縷烏發貼在汗濕的頰側,添幾分慵懶柔媚。她羞澀滿麵,不肯回答。邊上有人輕聲一笑,眼波流轉,低語說道:“大王所指,當然是大家了!”這答話之人,紅唇如櫻,乃是裹兒。“大家”也者,指的自是徐蘭。

“哈哈,哈哈!知我者,還是你個小婢!”李善道展開手臂,打算將她也攬入懷中。

裹兒倒不肯,掙開光溜溜的身子,順著滑下去,一張櫻唇很快嗚嗚咽咽,不再說話,似是在吞吐什麼物事一般。李善道朝下看去,正對上她抬著的一雙媚目。

媚眼如絲,滴水也似,便探出一隻手,按著她的頭,任她施為了。

“大王……。”徐蘭遲疑了下,聲音帶著些微的疲憊和沙啞,湊近李善道耳畔,問出了一句她下午時就想問,但沒好意思問的話,“大王在汲縣接見了蕭皇後與南陽公主等。賤妾聽說,南陽公主有傾國之色,是真的麼?還有蕭後,聞亦傾城傾國。”她語調中,少見地多出了點好奇與一絲像是小女兒態的醋意,她接著說道,“大王接見了她們,果真是如傳言?”

李善道撫著徐蘭的另一手,微微一滯,腦海中瞬時閃過汲縣驛館堂內的燭火,閃過蕭後不施脂粉卻難掩雍容的悲戚臉龐,更清晰無比地閃過南陽公主在燭影搖紅的映照下,淚光中淬火的決絕,以及那抹秋香色的身影,如似熟透果實般的韻致。

他閉了閉眼,旋即睜開,將懷中柔軟的身體攬得更緊,壓住心緒因此帶來的波動。

“怎麼想起來問她倆了?”

徐蘭答道:“下午在殿上時,不是聽大王說起了麼?”

李善道歎了口氣,說道:“不過是兩個亡國女子。蕭後老矣,唯知垂淚念佛,求存孫兒性命罷了。至若南陽公主……”他避開了徐蘭對南陽公主相貌的詢問,隻含糊說道,“國仇家恨未消,淚盈於睫,言辭切痛,卻有幾分風骨。”頓了下,說道,“阿奴,你提起她倆,我卻想起了一事。下午忘了說。她倆現被帶到了貴鄉,我令王宣德將她們安置下了。你若有空,以後可以隨時去看看她倆。……不是讓你白看,有件事,你尋個機會,代我問問蕭皇後。”

“大王,何事?”

李善道說道:“突厥的可賀敦,是隋之義成公主,昏主楊廣的從妹。自開皇十九年,代去世的安義公主,嫁到突厥,為可賀敦,義成公主在突厥已二十年矣。其人在突厥的影響力很大。你代我問的事情,便是問問蕭皇後,她能不能與義成公主取得聯係?”

“義成公主麼?大王,賤妾前聞,突厥趁大王西征河東、以及宇文化及入寇之機,前陣子頗有北下入掠涿郡等地。大王是想通過蕭皇後、義成公主,與突厥達成和約?”徐蘭被李善道成功地轉開了話題,順著他的話,忖思了下,問他說道。

李善道點了點頭,說道:“阿奴,我的意思,你最知道。我確是這個打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自秦漢而今,每當中原生亂,北胡必然南侵。又胡夷之屬,畏威而不懷德。按理說,這和約,沒甚可達成的,唯而下,中原未定,暫時騰不出手,收拾突厥。是故,我便尋思,若能先與之達成和約,多多少少,也許可暫緩北顧之憂。待中原砥定,再圖之不遲。”

“大王深謀遠慮。大王之意,賤妾明白了。”徐蘭應道,“大王放心,賤妾一定將此事辦妥。”

李善道正待再誇獎徐蘭善解人意幾句,話到嘴邊,猛然變成了一口吸氣,按著裹兒的手,揪住了她的發髻,說道:“且慢!容我……,啊喲,容我三思也!”止住了裹兒的動作,休整了稍頃,將她揪起,仍令她與徐蘭排好,卻是帳幕中,燭光搖曳,複又映出三人身影交錯。

一夜花香,無須多言。

……

翌日。

李善道一早睡起,神清氣爽,由徐蘭等陪著用過飯食,傳下令旨,召集群臣堂上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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