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的原野上,荒野無垠,百裡內人煙飄渺,隻剩斷壁殘垣和鄉亭廢墟,偶爾間突兀而立的塢堡,訴說著亂世下的動蕩。
一支兵馬順濟水而行,驚飛草木中的鳥雀。當路過原野時,墳堆與白骨錯落相交讓眾人無處話淒涼。
酈嵩策馬緩行,雖說他廝殺沙場多年,心腸早硬如鋼鐵,但今見到如此一幕,依舊會心生憐憫之心。
相比戰事較少的河北,河南戰事之頻繁令人難以想象。
從漢末細數下來,有黃巾之亂,群雄討董,青州黃巾入掠,孫堅北伐兗州,陳宮叛曹,曹呂爭奪,二袁互伐等近十次大規模動亂,小規模的戰役更是難以計數。
四百萬人口的兗州至此凋敝,而今如若統計兗州諸郡人口估計不如擁有八萬戶的並州。
河道上傳令兵奔馬而過,傳報呂布屯兵句陽的消息。
“將軍,呂布傳有音訊,他今在句陽城中,據此二十餘裡。”斥候報道。
“好!”
“行軍十五裡,距句陽城五裡時下營,邀呂布至大營議事。”酈嵩吩咐說道。
“將軍且慢!”
徐庶策馬上前,拱手說道:“呂布為大將軍,而將軍僅為四方將軍,依官職而言,應是將軍拜會呂布,而非讓呂布拜見將軍。”
酈嵩勒停坐騎,蹙眉說道:“我今南下,是為代大王招呂布,今拜謁呂布,恐有損威儀。”
“非也!”
徐庶說道:“將軍南下雖代大王招呂布,但將軍更為先鋒,受命與呂布共擊袁熙。而今將軍為客,令呂布拜謁,恐會惹呂布不滿。況呂布率萬人步騎助戰,於情於理應當安撫之。”
“好!”
酈嵩微思了下,說道:“便依元直之見,我親自拜見呂布。”
雖與呂布為同鄉,但呂布反複無常的性格,讓酈嵩對他並無多深的好感。但今為了建功立業,他必須拋棄原先的惡感,與呂布友善交往。
哎!
念及建功二字,酈嵩頓感肩上壓力驟大。
當時出征討袁紹,本想建功立業,奠定他在軍中的位置,誰能料到因貪功而中張郃之策,縱使有趙雲拖後,但他的名聲亦是儘失,遠遠落後於張遼、徐晃二將。
前者張遼潛出太行,遇斬蹋頓,解幽州之圍,再破易京,俘斬公孫瓚,儼然已為軍中第一人;後者徐晃急救漢中,以寡破眾,解漢中之危,逼退孫策,令張魯歸降。
去歲受命攻袁熙,僅立有小功,而未能破敵下城。而他之所以能出任左將軍,壓後將軍徐晃一頭,無非是依靠從龍之功及身份關係。
是故,他若不能再立功績,莫說大王是否會再信任他,他自己都沒臉與張遼、徐晃並列,更彆說異軍突起的滿寵,畢竟他可不是張楊。
張楊雖說立功少,但架不住張楊有後勤補給之功,更重要是張楊為大王叔父,不論是他,亦或是功績最顯赫的張遼,皆不敢與張楊比尊卑。
沉下心來,酈嵩說道:“元直,君性謹慎,曉通兵略,望君多指正。”
“諾!”
張虞依舊不放心酈嵩,讓性情沉穩的徐庶為副將,以輔佐單獨領軍為先鋒的酈嵩。而此番酈嵩如出了差池,今後估計隻能在北疆任職了。
二十裡路算不上長,全力趕路下,僅半天便至句陽。
將至句陽時,呂布率左右出城迎接。
“多年未見,酈君愈發英武。追隨唐王征討四方,名聲顯赫中原。”
因知酈嵩的身份,呂布初見酈嵩,便送上高帽,並熱情問候。
“溫侯威震中原,嵩莫能及也!”
酈嵩笑吟吟,說道:“此番征討兗州,勞溫侯費心了。”
“皆為唐王效力!”
說著,呂布朝西拱手,問道:“試問太公身體何如?”
“甚好!”
酈嵩笑道:“溫侯女眷入京時,太公聞之接見,並賜令媛金飾,言似溫侯,相貌俊美。”
聞言,呂布臉上笑容難掩,說道:“如能助大王破袁術,布必入朝拜謁太公。”
扯了幾句家話,在呂布的盛情邀請下,酈嵩與之並入呂布軍大帳。
大帳內,呂布將輿圖大方展示,說道:“袁熙本屯兵於東阿,然自將軍破降焦觸,被圍東阿多時,於是去歲移治東平壽張,西與魯地接壤。”
“移治壽張以來,袁熙征發命夫,修繕城壘,疏通城河,內積軍糧,外練兵事,深備我軍用武。”
說著,呂布移手指向下,指到雍丘,說道:“陳留為張邈所治,今張邈徽招至南陽,由其弟張超出任郡守。而雍丘城為張氏基業之所在,城高糧豐,欲破難矣!”
盤踞陳留十餘年的張氏兄弟依靠袁術,已是成為中原對抗河朔勢力的橋頭堡。相比根基不深的袁熙而言,張氏屬於是硬骨頭。
考慮到難易問題,張虞才讓呂布、酈嵩二人先啃袁熙。
酈嵩點了點頭,問道:“雍丘為張氏耕耘十餘年之所在,可待唐王大軍至再伐。今宜先易而後難,不知溫侯可有破袁熙之策?”
“咳!”
呂布咳嗽了聲,說道:“袁熙非無謀之輩,知非我軍之敵,遂走至壽張避難,除圍攻城池外,我今彆無計策。酈將軍如有良策,布願從之。”
酈嵩沉吟良久,說道:“袁熙憑城池固守,而今欲速破之,可擊其要害,迫其出城交兵。”
說著,酈嵩手指向輿圖上的汶水,說道:“壽張為魯地門戶,汶水發於泰山,至此注入大野澤,故魯地兵糧順汶水以疏壽張。而今欲破壽張,不如先切斷汶水河道,令壽張不得魯地兵糧。”
酈嵩之言讓呂布及左右之人連連點頭,神情露出讚同之色。
“試問酈將軍,今當如何出兵?”
“章縣!”
酈嵩不假思索,手指在章縣上敲了幾下,說道:“章縣北有丘陵、溝壑,南依汶水,另有章城在水南,與之夾河對望。今袁熙重兵屯壽張,章縣守備必然空虛,輕出勁騎奇襲,入據章縣,截斷汶水,令袁熙孤立,則壽張可下爾!”
酈嵩有意建功多時,今時所獻計策是為他出兵之前,苦思良久之策。而今眾人陷入沉思,考慮酈嵩計策的合理性。
“嗬!”
陳宮略有不屑,說道:“計策雖好,但計策卻險。若奇襲之兵難破章縣,豈不有兵敗之危?”
“此是何人?”酈嵩詢問呂布道。
“兗州彆駕,督軍陳公台!”呂布介紹道。
“哦!”
酈嵩笑了笑,說道:“欲速破壽張,用兵豈能不以險?如能下章縣,截斷壽張水道,人心自危。若不能下章縣,輕騎急退,敵寇難追,有何凶險?”
“嗯!”
呂布微微頷首,說道:“酈君之見有理,用兵豈能不行險事?”
“出兵章縣,我以為可行!”
見呂布同意,酈嵩大喜說道:“既然如此,溫侯出騎五百為向導,我出騎士千人,由我奔襲章縣。”
“成!”
見酈嵩行事果斷,呂布立即吩咐,說道:“曹性何在?”
“末將在!”
“命你率五百精騎,聽候酈嵩將軍調遣。”
呂布謂酈嵩說道:“酈君,曹性為我帳下剽悍之將,君可視為己部將士調遣。”
“末將領命!”曹性欣然應道。
“多謝溫侯!”
事後,徐庶以酈嵩統領大軍為由,勸酈嵩改委猛將代勞。然酈嵩則以事急拒之,讓徐庶代他暫行主帥之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