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陳留平原上陳軍兵卒黑壓壓一片,令旗猶如遮天之雲,矛戟如密林之木,號聲如震耳之雷,諸部兵馬接天連野,無窮無儘,令人生懼。
中軍內,袁術端坐於禦車上,頭頂的華蓋蜀錦為被,金絲為緯,珠寶為綴,儘顯富貴。
“可有黃忠軍情傳來?”袁術問道。
“未有!”
從騎說道:“依時辰來看,黃將軍正與祖郎襲擾唐軍,眼下應在廝殺之中。”
“速探速報!”袁術說道。
“諾!”
從騎領命而退,點了幾名候騎前去探查。
陳軍走了一、二裡路,候騎便遇見黃忠敗騎。得知袁術率軍已至,在候騎的領路下,黃忠趕忙前往。
“陛下!”
略見袁術身影,黃忠便高聲呼喊。
袁術聞聲望去,見是黃忠身影,神色微變,招手說道:“車停下!”
“漢升怎會在此?軍情何如?”袁術伸出腦袋,驚訝道。
“陛下!”
黃忠拉停韁繩,羞愧說道:“祖郎被唐人所殺,忠至營門時遭敵軍伏擊,三千精騎損失殆儘,今忠身側僅有五百騎卒追隨,餘者不知去向。”
“什麼!”
袁術重拍車欄,臉色陰沉不定。今突襲南營不成,不僅意味著他計策告破,那麼他還損失了大批精騎。
“臣有違陛下之托,望請陛下恕罪!”
黃忠翻身下馬,跪在荒地上。
“此事非漢升之過,實乃祖郎行事不周啊!”袁術幽聲說道。
“謝陛下!”
黃忠從地上利落起身,說道:“陛下,唐軍既知我軍謀劃,臣又突襲營地兵敗,陛下已失先機,不如率軍稍退,再思破敵之策。”
袁術歎氣說道:“大軍已動,今又撤軍,豈不有傷軍心。況而張虞及其精銳不在營中,便是有利於我軍。”
說著,袁術看向紀靈,問道:“卿以為今日可戰否?”
“陛下!”
紀靈遲疑了下,說道:“敵軍能知黃將軍襲營,那便會知我大軍動向,如依兵法所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而今我軍不知敵,故不宜輕易用兵。”
袁術沉默下來,他偏好出兵交戰,儘快結束戰事。
少許之後,袁術問道:“依二位之見,那我軍需回營再戰?”
“以謹慎行事,便是如此!”紀靈說道。
在幾人議論軍事時,忽有一候騎奔馳而至。
“陛下,前方八裡外有唐軍大部蹤跡!”候騎急聲說道。
聞言,袁術眉頭難舒,問道:“敵軍在前,今能撤否?”
“難矣!”
紀靈搖頭說道:“我軍今時改隊撤軍,唐軍必會銜尾追擊。時兵至渠水,敵寇半度而擊,隊伍渡河生亂,我軍將大敗爾!”
“那便與唐軍交戰!”
袁術果斷說道:“出營有七萬之眾,而敵軍僅有四萬兵馬。敵寡而我眾,優勢在我軍,為何不能破敵?”
“我軍兵多實為優勢!”
紀靈說道:“我軍以丹陽兵為先鋒,眾兵後驅擁上,輪番衝擊敵陣,或能勝敵矣!”
“好!”
袁術已有交兵之念,今見已不好撤軍,而紀靈又讚同用兵,遂說道:“那便令諸部壓上,看能否於午時前擊潰唐軍。”
“漢升繼統騎卒坐鎮於側翼!”
“諾!”
幾人的商議方略,並未影響陳軍兵卒行軍。
在晨陽的照耀下,陳軍滾滾向前,唐軍與之針鋒相對。兩軍相隔的八裡算不上長,很快陳軍便見唐軍高揚的旌旗。
卻見唐卒方陣緊湊,軍旗迎風飄揚,甲士踏步而行,騎卒牽馬隨行。而在軍陣外,唐軍遊騎為了搶奪戰場上的主動權,不斷驅趕陳騎,壓縮陳騎的空間。
“止步!”
距敵陣約有二裡,唐卒領頭的兵卒嗓門響亮,高聲說道。
軍陣旗手聽其吩咐,將旗幟高樹而起。旗幟的變化,讓諸軍兵馬儘數停下腳步,在軍官的巡視下,唐卒不斷在微調隊列。
戰車上,張遼與荀攸二人並列而立,商討進軍方略。
“麴義善統步卒,並知丹陽兵之弊。陛下讓你我委麴義重任,故今不如依麴義之見,列陣進至敵陣,任由陳軍兵馬衝擊。及丹陽兵疲,再令騎卒陷之。”張遼說道。
荀攸沉吟少許,說道:“陳軍兵馬眾多,不宜急於用兵。今陛下率精兵回援,故可依將軍之策,先用步卒消耗敵卒士氣,及陛下兵至,則能側擊之。然陛下兵馬未至,可由將軍率騎卒突擊。”
“善!”
一番探討,二人明確用兵思路,遂下令擊鼓進軍。
“咚!”
“咚!”
數十名力士在寒風中赤裸上身,揮舞鼓槌,手臂筋肉分明,重敲大鼓。牛皮製成的鼓麵發出劇烈的顫抖,熱烈的聲音響徹原野。
“萬勝!”
唐卒甲士在鼓聲的激勵下,邁過原野上的荒草,踏過深淺不一的地麵,直朝陳卒殺去。
“放箭!”
臨近箭矢的射程,唐軍的排頭兵卒高喊。
聲音初落,成百上千的箭矢從軍陣中飛出,射向陳軍兵卒。而陳軍的反擊接踵而至,箭矢遮天蔽日,射向唐軍兵卒。不過唐軍人數雖比陳軍少,但肉眼可見的是,唐軍給陳卒造成傷害更多。
畢竟這麼多年下來,張虞先是攻破長安,再是奪取了河北,從中獲取不計其數的武器裝備,並打造大量兵器、甲胄。故甲胄裝配率高,兵器更為鋒利,弓弩更為強勁。
如步卒標配一領甲,一強弓、三十根箭矢,一把環首刀,一根長矛。另外的盾牌、斧頭、標槍等裝備依兵卒職責而有所不同。
在唐軍射出的箭雨下,前排的陳軍步卒死傷不少。而唐軍步卒情況也談不上好,披甲的武士猶如刺蝟,或有持矛的兵卒倒伏在地。
“殺!”
臨陣箭三矢,兩軍兵馬接陣!
但在接陣的前夕,唐軍步卒驟而停頓,前排魁梧軍士持盾,臂短兵卒持矛,形成了堅固的方陣。
而陳軍步卒前排的丹陽兵在血氣上湧的刺激下,勇猛地迎上了上去。
一名陳卒高舉盾牌,趨步小跑凶狠地撞向唐軍盾牆,本以為憑借自己的體格,唐卒會被他撞倒,不料唐卒僅晃悠了下,便立穩身子,隔著盾牌與他角力。
“上劍!”
不知何人高喊了聲,唐、陳兩軍持盾兵卒抽出腰間環首刀,順著盾牌的縫隙,將白刃捅了出去。鋒利的刀身忽然的刺出,讓不少甲士沒有反應過來,或有幸運躲開,或有不幸被刺中。
然持刀近捅雖說陰險,但對披有兩層甲的兵卒而言,影響算不上大。尤其是唐軍士卒因布麵甲的成本低,前排軍士幾乎人人雙甲。
長矛在空中拍打交錯,因空間範圍窄,無法轉閃騰挪,唯有依靠長矛拍打或戳刺。而在這種環境下,手疾眼快或經驗豐富者方能取勝。
唐卒從漢末亂世廝殺至今下,幾乎無年不戰,大量步卒練了手好矛術,尤其步卒與步卒之間懂得技擊之術的配合,這比少經陣戰的陳卒強上一籌。
因此兩軍廝殺中,陳卒的傷亡永遠比唐卒多上不少。今憑借盾士、長矛士的精湛配合,麴義麾下的河北勁旅抗住了丹陽兵的衝擊。
不僅是中軍的麴義所部,左軍的孟寧之、右軍的張郃二部任由丹陽兵如何衝撞、廝殺,猶如生長於地上的岩石,抗住了丹陽軍的衝擊,沒有任何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