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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
聽見她的話,棹月提高聲音。
“你們碧雲天被上界嚴防死守,點仙譜上的禁錮比其它各天還要嚴厲,經過兩次仙界之亂,以後凡人飛升的律條也會越來越收緊……罷了罷了,你若非要不自量力,自討苦吃,可以去琅嬛仙府借劍。”
說到最後,他似已放棄跟謝長安辯論。
借劍?
謝長安:“這劍,還能借?”
棹月:“沒想到吧,你們凡間好東西少,必是動輒將法寶看得比天還大。”
謝長安:“是是是,三生有幸,還請仙使讓我開開眼界。”
棹月聽不出她毫無波瀾的敷衍,下巴微挑,眉飛色舞。
“既然你誠心誠意求了,我就大發慈悲帶你去瞧瞧。”
琅嬛仙府共五十層,但所有人,包括帝君在內,至多隻能上到四十九層。
傳說最後一層是不存在的,正應了“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餘下一層,恰如一線生機與餘地,是天道的留白。
但傳說隻是傳說,最後一層存不存在,棹月也不知道,畢竟他自己連第九層都沒去過。
兩人現在就站在琅嬛仙府麵前。
棹月起初還有些擔憂,畢竟上次就在台階下被孤光堵過,但這次有謝長安同行,又過去幾日,他膽氣就又回來了。
此刻他們已走過漫長的台階,望著眼前巍峨聳立的樓閣。
謝長安注意到,每層飛簷下都懸掛銅鈴,形製截然不同,一層是八角鈴鐺,二層是寶塔形狀,再往上,則是更為繁複的花紋模樣。
這種驚鳥鈴在凡間很常見,不僅為了驅趕飛禽,亦有風聲玉振,振聾發聵之寓意,但在上界,這些銅鈴顯然有更多用處。
它們更像是環繞琅嬛仙府的禁製或鎖鏈。
這也很正常,作為珍寶靈氣彙聚之地,琅嬛仙府之於上界,就如長安城之於凡間,再多守護封印也不足為奇。
謝長安一層層看過去,試圖以肉眼去破解這些銅鈴蘊含的秘密,卻發現看久了頭暈目眩,胸悶難忍,幾欲噴出血來,忙移開視線,後退半步,暗暗調息。
她暗自警醒,心知這絕不是因為這具身軀剛受過重傷,而是因為銅鈴上麵必然附著極為深奧的符籙封印,須得修為到了一定境界才能不受其影響,而這種境界起碼也得是仙人起步。
按棹月先前所言,自身法力突破到一定層境,額間仙印也會有相應的變化。
像她與棹月這樣的仙使,額間兩道交錯遊紋,似太極相生,陰陽互化,這是最為基礎的仙印,而掌宮則在遊紋兩邊多一些花瓣。
根據謝長安的觀察,實力越是高些,兩旁的“花瓣”就會越多一些,“這朵花”也會更完整一些,譬如先前想要帶走棹月的孤光,其眉間仙印就比上回在恒殊宮門口找她茬的欲雪多了兩瓣,其修為必然也比欲雪更高一些,若當日對方真動起手來,她肯定是要吃不完兜著走的。
到了仙人相應的境界之後,仙印就會變成金色,境界越高,顏色越發淺淡,至於上仙,滄溟額間仙印完全被傷痕覆蓋,無法看清,但善齊的仙印是完整的,仙印淺淺金色,重瓣繁複,若隱若現,甚至可以隨心所欲隱藏。
所以若是行走上界,遇見額間沒有印紋的仙人,那絕不是對方境界太低,可以隨意挑釁,恰恰相反,他的實力很可能已深不可測無法揣摩。
棹月見她出神,還當她在數層數,解釋道:“你從外麵再怎麼看,它也隻有九層,待以後你有機會參加神闕朝暉,才能進入第十層。”
謝長安:“我們借劍是去幾層?”
棹月:“隻有一至七層,八和九層是進不去的,除非我們仙君出麵。”
謝長安:“可你不是說七層以下隻有典籍或靈藥嗎?”
棹月:“也有零星法寶,但那些法寶都是妙成品相,還有些是從前有人自凡間帶上來的,品相甚至不如妙成,這些年被來來回回地借,也多有磨損殘缺。但你不是用不慣白綃嗎,多一件法寶傍身總是好的,歸墟畢竟凶險。”
言下之意,七層內的法寶,都是一般仙人瞧不上的。
但謝長安也不介意,要真以仙人的眼光來看,她從前的法寶每一件都品相不足,屬於有瑕了。
仙府大門洞開,或者說,它根本沒有大門,也無仙人守門,兩隻石獸麒麟鎮守左右,尋常人等進出,隻需結印投入石獸眉間,正是讓石獸感應驗證其仙印。
但這不是尋常石獸,麒麟殘魂流連不去,加在上麵的禁製曆經無數歲月,早已交疊纏繞,想硬闖都很難,更不必說誰想不開要偷溜進去,這等尋死行徑幾乎不存在。
除了他們倆,此地不時有人進出,有人為典籍而來,有人為靈藥而來,琅嬛仙府並不似想象中冷清。
唯獨想往八層以上,另有禁製封印,與境界限製。
謝長安今日隻為借劍,不作它想,也就沒有窮根問底。
二人通過驗證,入了一樓。
謝長安原以為這前幾層藏書與人間無異,定是書架儼然,羅列整齊,然而並非如此,一入仙府,便見眼前開闊,視野瞬間延綿千裡,渾然不是外麵看見的樓閣模樣。
遠近各處,山峰高低起伏,她定睛細看,發現這些山峰竟是書山,隻是那典籍玉簡堆疊入山,每一堆似乎對應不同內容,目光所及,每座書山前皆有不少仙人來去,取經借卷,或就地翻查,或取走借閱,書山之下,靈氣彙聚而成的溪流蜿蜒纏繞,流至足下。
她彎腰掬起一捧,發覺這靈氣還與外麵有些不同,裡麵隱隱流淌某種符術,無文無圖,卻以靈氣展現,似乎有所啟迪,謝長安不覺凝神苦思,一時竟有些癡了。
“彆看了!”
直到棹月一拍肩膀,才將她從這種迷思中拉出來。
“靈溪要配合典籍經卷去看的,你單是從這靈溪上沒法悟出什麼,否則人人在此喝靈溪喝飽便是了,何必再去借閱卷宗?這一層沒什麼好看的,我們去二樓,二樓起才有法寶仙器。”
棹月輕車熟路,嘴上嫌棄她沒見過世麵,但顯然也知道謝長安頭一回來,肯定要流連忘返,故意慢下腳步,領著她特地繞過書山,讓她看得更清楚些,但嘴上仍不忘帶著炫耀的語氣奚落。
“這些典籍都是上古時眾仙留下,但許多隻有殘卷。”
他手指從最近的書山隨意一招,便有最上麵的一卷玉簡落入手中,展開卻是空白。
“裡麵的內容都是以神識錄入,你須全神貫注專心感應,方能察其內容……唔,這一卷便是殘卷。”
謝長安接過,手指摩挲玉簡,能感覺到上麵一層薄薄靈氣。
“為何多是殘卷?”
“兩次仙界之亂,牽連者甚廣,那些著作途中便隕落的人,自然也無法補足殘卷了。”
棹月習以為常,平鋪直敘,並無感慨,反倒是她手中玉簡似有感應,淡淡悲意夾雜靈氣之中,縈繞指尖不去,不知是否為其主人而歎。
謝長安也歎了一聲,將玉簡送回去。
二樓景象果然又是不同。
玉簡堆疊的書山減少許多,倒有一團又一團的雲朵不時被人捉下來,從裡麵掏出幾顆靈藥。
一團雪白從他們頭頂突然掠過。
謝長安抬首,發現那竟是隻生了雙翅的白貓。
但這白貓飛至半空,忽然被人收入懷中,化作白色光團。
“你還跑,看你跑哪去!”捉貓的仙使嘟嘟囔囔,轉身走了。
棹月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解釋道:“那不是靈物,是丹藥,隻是此地靈氣氤氳,這藥也成靈了,你下回若是來找藥,說不定那藥自己也會長腿跑了,屆時可彆大驚小怪。”
他把謝長安貶得一無是處,謝長安由他絮叨,也不生氣,目光梭巡,最後停在懸掛雲間的一盞燈籠上。
這燈籠紅得耀眼,卻生了錦鯉形狀,微微搖曳,隻尾巴那裡少了一小塊,但無損於它的奇特精致。
“那是法器嗎?”
眾目睽睽之下,謝長安不好將神兵遺策拿出來鑒定,隻能問棹月。
棹月看去一眼:“不錯,那是‘年年有魚’,也不知誰起的名字,聽說是瑞成品相的法寶,放在第二層好些年了,怎麼,你有興趣?”
瑞成,也就是比最低的妙成高一些。
謝長安尋思將此物化劍暫作法器,與白綃配合,倒也夠用,就伸指朝它一點。
魚尾受靈氣所引而搖擺,燈籠微微顫動,朝她飛來。
但就在此時——
魚尾猛地一拍,靈氣如水珠被拍得四濺,錦鯉身體猛地一扭,竟又躲回雲間了!
謝長安愕然,不明所以。
旁邊傳來一聲嗤笑。
“它是嫌棄你呢!這年年有餘素來隻願被掌宮以上的仙人借用。”
那是個看熱鬨的小仙使在說話。
棹月也反應過來了,怒道:“一件殘次品,還敢瞧不上彆人,不借就不借了,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們去三樓,那裡有更好的,走!”
他雖然平時也嫌棄謝長安,但在外麵,他們都來自無為宮,他卻是容不得一件仙器也來輕視謝長安的。
棹月不由分說拉著人跑到三樓。
這裡沒了書山,隻有零散玉簡藏在雲間,底下還有不少靈池丹鼎,旁邊大都有人停駐,煉丹找藥。
但仙器確實也更多了,散落各處,半空虛懸,槍戟刀兵,鎧甲羽扇,基本都是一眼就能看出瑕疵的。
雖說它們即使有瑕疵,那也不比凡間仙品法寶差,但是謝長安一件件試過去,發現大多內裡靈氣亦有殘缺,想要補足需要耗費太多精力,還有的,要麼是法寶本身不適合化劍,要麼是跟樓下那盞“年年有餘”一樣,不願被她所用。
劍倒是也有些,但基本都是斷劍,其中劍意殘缺不全,彆說用了,就是感應召喚也有困難。
謝長安暗歎,對棹月道:“去四層吧。”
從四層往上到七層,皆是琳琅滿目的靈藥仙丹,宏麗散彩的雲霞流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以謝長安不動聲色的能耐,竟也看得目不暇接,歎為觀止。
更有仙人煉丹,無須丹鼎,隻在樓中采五行靈氣精華,模擬天地日月星辰變化,甚至是以雷光天劫來煉丹,也不知能煉出什麼曠世奇丹,棹月隻肯拉著她遠遠瞧著,堅決不願靠近。
“那應該是位仙君,即使不是上仙,法力也厲害得很,他自己有法界護體自然無所謂,我們若走近了,必要受傷的,你沒看他周圍都空無一人嗎?還是趕緊找你的仙劍法器吧!”
仙劍和法器自然是有的,而且很多。
五層的劍最多,但也多是斷劍殘劍,還有些外表完好,但裡麵劍意殘缺,就像一個重傷昏迷的人,你拎著他的耳朵大聲呼喊,他興許能有些動靜,但若是尋常聲量去召喚,他是肯定喚不醒的。
在第六層,謝長安看中一把刀,那刀也是妙成品相,但勝在完好,刀意完整無缺,若稍加鍛造,說不定能突破妙成,達到瑞成初階的品相,她甚至已經想好要如何去煉化加強,但那把刀卻一樣不肯應召而來。
它與二層的紅魚燈籠一樣,都不願意被謝長安所用。
沒奈何,兩人隻能繼續往上走。
第七層,謝長安一眼就看見懸掛在草木叢中的一串玉珠,碧綠如水,晶瑩流動,若能拿來煉化玉劍,倒也能派上用場。
這是他們所能借到仙器的最後一層,再往上,就不是二人這個級彆能踏足的了。
棹月也道:“這玉珠我曾見霽虹宮的仙使借過,這次應該沒問題了!”
但有了前幾次的教訓,謝長安還是謹慎了些,她直接灌注幾倍靈力於其上,張手五指朝玉珠抓去,這等威壓之下,原本已有瑕疵的法寶根本無法抗拒。
然而就在此時,不遠處飛來一人,順手也朝那玉珠一招。
兩相比較,自有高下,玉珠雖為謝長安的靈力所引,卻最終飛入另外一人懷中。
棹月懊惱,忍不住道:“是我們先來的!”
他說完,對方轉身,棹月這才看見此人額間仙印比他們多了一瓣,裝扮亦不似尋常仙使,身上首飾頗多,應是哪位仙君麵前很得用的掌宮。
那掌宮似乎這才看見他們二人,她麵色冷淡,不為所動:“借器自憑本事,本事不夠,還敢叫嚷,你們是哪一宮的?”
棹月在發現對方身份之後就後悔嘴快了,他沒應答,腦袋往謝長安身後縮,打算裝鵪鶉含混過去。
謝長安朝她點頭:“同伴出言無狀,這位姐姐勿怪。”
對方冷笑一聲,並不言語,也不急著走了,雙手抱胸,大有看好戲的架勢。
接連幾次借寶失敗,又是被嫌棄,又是被看笑話,佛亦有火,謝長安也有點來氣了。
她沒再理會那人是不是準備留下來看笑話,視線兀自轉向不遠處插在石縫中的一把劍。
雖然劍半入石頭,但也能看出那是一把斷劍,劍身發黑,劍刃外卷,不知經曆過多少血戰,又曾吞噬過多少劍下亡魂。
它與樓下那些殘劍一樣,過往興許輝煌驚豔,萬夫莫敵,但如今沒了主人,身負殘缺的斷劍隻能默默在此處了卻殘生,即使來來往往,借用法寶的人並不少,卻無人能看得上它們。
謝長安並攏劍指,凝聚靈氣於指尖,點向那把殘劍。
劍身輕輕顫動,輕而易舉就被她從石縫裡拔出來。
這也很好解釋,它自然是不能與那完整無缺的玉珠相比。
旁邊傳來一聲哂笑,顯然是那留下來看熱鬨的掌宮發出。
謝長安閉目凝思,不理不睬。
她正儘力去感受那殘劍的劍意。
若有似無,時而遊龍走鳳,時而氣息奄奄,每次在她覺得即將捕捉到劍意時,那劍意又溜走了。
那把殘劍……
它的劍意自己藏起來了。
她將神識進一步擴大範圍,重重盤繞包圍殘劍,從劍柄到斷刃,一寸一寸,神識在上麵撫過,逐漸也看出這把劍更深的來曆。
非金非鐵,似玉似石,上麵的血跡早已沉澱凝結,變作烏黑,滲入劍身。
那些血來自許多人,不,那不是凡人的血。
上麵的血,都是仙人的血!
眼前光怪陸離,影影幢幢,似掠過無數畫麵。
淩風獵獵,此起彼伏,山搖地動,流血漂櫓。
起初隻是淺淺的血色,後來,那血宛若無數條小溪蜿蜒彙流,最終變成立足血河之上,放眼望去,皆為敗軍之將。
她緩緩低頭,發現自己手裡握的,正是那把劍未斷前的樣子。
殺氣衝天!
手掌處傳來一陣灼熱劇痛,那是謝長安在隻身探入斷劍之前在掌心畫下的符術,為的就是防止自己神識沉溺,欲返已忘。
意識到斷劍在試圖用過往將她拉入劍意深處時,她就清醒過來,一手掐訣,拍在那把殺意充盈,躍躍欲試的劍身上。
在幻海之中,這把劍還是完好,它無愧於橫掃一切的霸道氣息,劍身通體發白幾近透明,卻散發舍我其誰的戰意,在發現謝長安企圖拉回控製權時,馬上就在她手中劇顫起來,幾欲脫離她手,倒戈相向。
謝長安早有準備,手指故意被劍身劃破,血珠懸浮於空,被她另一隻手虛空畫成一道血符,又沒入劍身。
白劍震顫稍減,但灼熱愈盛,謝長安幾乎有種手要被燒成灰燼的痛覺,但她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勢,自然也能忍得眼下痛楚,更明白這種痛楚其實隻是斷劍故意映射在她識海,在現實中棹月的角度來看,她的手必然還是完好無損。
她調動全身靈力與神識,去控製這把劍,就像駕馭一匹烈馬,必先要將馬徹底馴服了,以後才能用。
斷劍的劍意似乎也很不甘心曾經斬殺無數仙人的自己現在卻要被一個小小仙使所用,拚儘全力在與之較勁抵抗,雙方拉鋸如弦上之箭,又如孤身立於深淵邊緣,稍有差池,不是人亡便是劍滅。
棹月吃驚地看著她在拚命與一把斷劍鬥法抗衡,想不明白局麵怎麼會變成這樣。
以往大家過來借用法寶都是很容易的,縱然也遇到過法寶不聽使喚的情況,有些人要麼就直接換一件,也有人非要與法寶較勁,但多是法寶投降,因為這些法寶仙器,無論曾經如何厲害,如今也早已步入暮年,如身患殘疾的垂垂老者,誰都可以拿來就用。
當然,由於這把斷劍外表過於破損,很可能在謝長安之前,都沒有人借過,但這也不是能讓她表現得如此吃力的原因。
棹月暗暗奇怪,又懷疑是謝長安修為實力太低的緣故,否則他們這一路上來,竟沒有一件法寶願意為她所用,如今連這把斷劍都狗眼看人低……
思及此,他就感覺強大罡風撲麵而來,棹月猝不及防,整個人直接被拍飛出去,連連撞倒不少靈藥,又重重摔在地上。
他吃痛一叫,正欲張口讓謝長安停下,便見方才搶了玉珠的掌宮也與他一樣摔在不遠處。
棹月剛冒起幸災樂禍的念頭,就驚訝發現謝長安周身隱隱有氣流湧動,袍袖俱飛,如立風中,而那斷劍握在她手中,已然褪去上麵的黑鏽,變得通體雪白,雖說依舊是斷劍殘器,但氣勢上與之前黯淡無光相比,已然天壤之彆。
方才把他們都拍飛出去的罡風,竟是從謝長安那裡發出的。
但靈力湧動遠未休止。
棹月的視線緩緩下移。
他發現,地麵竟然在震顫!
不,不是地麵震顫,琅嬛仙府所謂的每一層,原本就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樓層,它隻是外表看上去像塔樓,實際上到底是什麼,他也說不清。
但此刻竟像是整一層樓,都隨著謝長安與那把斷劍的鬥法而受到影響。
“不是地麵,是仙器們在動!”
有人似乎與他所想相同,也忽然出聲叫起來。
棹月扭頭,發現對方正是剛才看熱鬨說紅魚燈籠瞧不上謝長安的小仙使,他不知何時也跟了過來。
“什麼所有仙器……”
棹月話音未落,戛然而止!
目力所及,所有仙器……不,並非所有仙器,而是所有劍器!
那些已經殘破不堪,半身有損,不知在此地度過多少孤寂歲月,從來無人問津的斷劍,俱都忽然劇烈震顫,甚至緩緩懸浮起來!
謝長安雖還閉著眼,但她眉間的朱砂仙印不知何時越發鮮紅欲滴,與此同時,一股淩厲劍意,也從她身上透出!
劍意是無形無狀,難以言喻,隻能意會的存在,即使能感應到其有形之形,那也不是棹月這等修為能夠做到的。
但現在,他竟看見了謝長安身後的劍意形狀!
棹月呆呆望著,不覺嘴巴微張。
謝長安不僅在與那把白色斷劍的拉扯鬥法中贏了,甚至還引動了其它斷劍的劍意?!
比他更吃驚的是那個掌宮。
誰能想到,剛剛還搶不到玉珠,又被斷劍嫌棄的小小仙使,竟能引動第七層所有斷劍的呼應!
即使它們現在都是仙人看不上的斷劍,那也曾是呼風喚雨劍蕩八荒的存在!
不,還不止是第七層!
隨著劍鳴此起彼伏,錚然作響,所在樓層的人都發現這琅嬛仙府七層以下的所有斷劍,竟都為一股莫名劍意所動,紛紛躁動起來,劍尖朝向七層謝長安的方位,劍身清鳴!
但眼前,七層的棹月等人還不知其它樓層的動靜,已經為這一幕震撼,隻能怔愣呆立,瞠目結舌。
聞聲證果,觸目皆道。
千念化一念,萬劍如一劍。
萬劍,朝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