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金國皇帝難得硬氣了一回,他自己也知道同意了肅慎人的條件,無異於飲鴆止渴。
大金拒絕給大祚榮冊封徽號大聖大明皇帝,也不同意割讓已經丟失的國土。
馬擴聯合女真的主戰派趁機進言,讓金主殺掉肅慎使者,以壯國威。
一群人在貴霜使臣高柄的攛掇下,在上京最大的酒樓聚飲商議愛國對策,酒樓名字叫風裡尋香樓,十分樸實貼切的名字。
高柄穿著一襲藍色的長袍,腰間係著一條寶藍色的錦帶,裡麵是一件銀白的綢衣,手裡拿著一柄折扇。
他生得長眉朗目,俊雅非凡,猶如玉樹臨風,赫然是個翩然出塵的佳公子。
大金上京左督軍虞仲文遠遠笑道∶“姍姍來遲,讓貴客久候了。”
“虞都統快請上座。”高柄笑著把他迎到樓中,緊接著來的是右將軍左弓企,被迎到樓裡。至此女真十幾位少將軍,銳意主戰的衙內,彙聚於此。
眾人落座之後,高柄一拍手掌,環佩輕響,一隊隊金國美人魚貫而入,女真民族眾多,這些美人更是各有特色。
在場的十七個人,每人身邊攬著一個美女,酒肉端上來之後,高柄站起身來。
俊雅的麵孔抽動片刻,忽然把折扇往桌上一甩,一把挽起袖子破口罵道∶“肅慎韃子,賊廝鳥,竟然欺辱到大金陛下頭上了,我入他們親娘。”
高柄本來風度翩翩、舉止斯文,怎麼看都是個世家貴公子,可一發起火來,滿口粗話亂飄,活脫脫就是個無賴。他足足罵了半個時辰,才恨恨不已地住了口,紅著眼帶著哭腔道:
“高柄雖是貴霜人,但是入金以來,深受陛下厚恩,不論是出巡還是賞賜,都拉不下我高柄的名字。
知遇之恩,不過於此,現在肅慎韃子辱我陛下,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們貴霜人有句話,叫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我意已決,今夜滅儘這群鳥韃子,為陛下儘一份綿薄之力。”
在場的人,不是不知道殺肅慎人的下場,但是事到如今,根本就沒有什麼區彆。
大祚榮老狗已經下令,禦駕親征率肅慎軍向金都城上京臨潢府進發。幸有大金上京留守撻不野自恃上京城池堅固,屯積豐厚,據城固守。
這個時候,不殺肅慎使者,把他們送回去,馬上就是一群嗷嗷叫的屠夫。
女真不能再軟弱了,這些女真的“憤青”們,紛紛為高柄鼓掌叫好。
馬擴拍的手都紅腫了,白時中,卻一個勁在美女腰股上占便宜。
高柄喊得嗓子都啞了,看見秦檜在那鹹豬手揩油,氣就不打一處來,悲憤地說道:“會之,你來說兩句。”
心裡大罵,臉上一副同仇敵愾,沉聲道∶“我這會兒心裡難受,一睜眼就想流淚,什麼事都做不了,難怪人家說百無一用是書生。”說著他又流下淚來,抹著眼淚道:“陛下,多麼好的一個皇帝,竟然被昔日奴隸強逼冊封他做兄皇帝,堂堂的女真之主,成了個弟弟,我這心裡難受哇!”
說著他趴到美人胸口,嚎啕大哭起來,女真美人聽不懂他說的什麼,隻好抱著他輕拍後背,安撫起來。
女真人總算是見識到了貴霜的名士風流,率性而為,無不感動萬分。
信不信是一回事,不殺肅慎人,那些求和派豈不是又占了上風。
到時候喪權辱國不說,還讓這些肅慎韃子看不起,我們的使者去了一次會寧府,被肅慎人鞭打的不成人樣,使者回來後死了一半。
馬擴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輕咳一聲,道:“這群肅慎韃子,我馬擴殺定了,奈何我們不是金人,行事不方便,不知道你們肯不肯幫忙?”
在場的幾個將軍,當即拔出刀來,疊在一塊道:“殺肅慎,報陛下,壯女真!”
眾人把刀一扔,縱情在酒色之中,北境的天氣已經到了飄雪的時候,淩冽的寒風在窗外呼嘯。樓內的卻是春色無邊,酒酣耳熱之後,眾多女真少壯主戰派,集合各自家將,趁著夜色殺到了鴻臚寺。
高柄等人,早就不勝酒力,倒地不起。等他們都出去了,才睜開眼。
馬擴笑道:“高衙內,真有你的,難怪恩師如此看重你,屬實是個人才,小弟服了。”
高柄臉色一紅,響起葉青的一句話來,赧然道:“這都是虛名而已,就跟天上的浮雲一樣。”
夜色當中的鴻臚寺,並沒有幾個人把守,看門小衙役上前問詢,被虞仲文一巴掌打落了牙齒。
幾十根火把隻映出了宅院的輪廓,兩處院子之內的參天大樹遙遙相對,茂密的枝葉在夜風中瑟瑟而動,說不出的安靜。
拔出彎刀,順著門縫一劈,把院內的門栓劈做兩半。
哢的一聲輕響,這木料落地的聲音雖然很輕,但在這寂靜的夜裡,在場的女真人聽得卻是如此的驚心動魄!
夜色中可以看到他比劃了一個手勢,將門緩緩推開。
一個身穿紅襖的韃子,正在院內當值,看樣子他是認定了不會出事,正坐在欄杆上打著盹。
一個搶步上前,一把按住了那門口打盹的家夥,捂住他的嘴。手中雪亮的小插子,一下從他頸項之間插了進去,溫熱的鮮血飆射而出,淋了一頭一臉,血腥氣刺激下,女真人都酒氣翻湧,更加澎湃。
那放哨的韃子手腳拚命掙紮,卻被一個女真親兵死死捂住。一轉眼間,就整個軟倒下來。小兵放開手,順手拿起地上皮帽,按在了他的臉上。
“狗韃子。”啐了一口,然後帶人繼續前進,冷風拂麵,他們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麼。回頭看一看死屍,眾人知道,自己已經沒法回頭了。
他們紅著眼睛,提著刀,幾十人一個小隊,挨間房內踹開殺人。
內院裡頭,突然響起了淩亂的聲音,驚動了還在睡覺的肅慎使團。
肅慎悍將讚謨,也是這次的使團正使,猛的睜開眼,隻見門口站著十幾個人,手裡的弩箭不由分說,朝著自己射來。
另一間房內,肅慎國使團副使習泥烈,是肅慎朝宗室,大祚榮的兒子,母親蕭崇妃。
他慘嚎一聲,渾身本事使不出半點,就被射爛了腦袋。
鴻臚寺格局,是三麵的房屋,一麵正房,兩側廂房。正房是一個二層小樓,梯級在右。就聽見三麵房屋都傳來吱哇亂叫的聲音,已經有一條大漢從正房一層衝出來。
女真當初建造這個各國使者居住的地方,根本沒考慮過在此發生火並,肅慎的使團裡的韃子,出來之後先是往讚謨和習泥烈的房間跑去,待看到他們已死之後,頓時發起狂來。
一個韃子殺進人群,仰天怒吼幾句肅慎話,就被射穿了喉嚨。
其他人頓時明白,習泥烈和讚謨都死了,那麼自己這些人就算是回到了肅慎國,也難逃一死。
他們狀若瘋癲,有幾個已經張開了弓,撒手一箭射來就有破空之聲,釘死一個女真人不在話下。
這些在上京城內,從未出去打過仗的少壯派,此時才知道肅慎人的赫赫凶名不是虛的。
就這麼被偷襲之下,光著屁股都打得自己這邊二百多人招架不住,虞仲南臉色煞白,指揮眾人撤到院中,用弩箭殺人。
肅慎人就這樣,隔著門板用弓箭還擊,厲吼之聲不減,拚命之意儘顯。
眼看著自己這邊的親兵家將一個個倒下,而遠處上京的女真軍隊聞訊馬上就會趕來,一摔帽子,罵道:“放火箭,燒死這群狗韃子。”
一場衝天大火,照亮了上京城,鴻臚寺化為灰燼。
肅慎使團全軍覆沒,死在了即將啟程的前一天,一股淩冽的寒意籠罩整個上京城,大家都知道,肅慎人瘋狂的報複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