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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曆二十三年正月十六,天京城飄著細雪,街巷間到處都掛著大紅燈籠。羅耀國的馬車碾過覆雪的青石板,車輪在石板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車內炭盆暖意融融,海軍尚書王琰捧著冊子,手指在紙頁上輕輕劃過,念道:“去年粗鋼產量70萬噸,英國百萬噸;煤炭1億噸,英國14億;發電量1300萬度世界第一啊!”
國防工業委員會主任馬寶才接口:“新造船舶28萬噸,英國55萬,美國不過20萬。”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去年財政收入24億銀元,僅次於英國,世界第二。”
羅耀國掀開簾子,望向窗外。雪中的天京江邊碼頭,吊臂林立,蒸汽機噴吐著白煙,工人們已經休完了年假,又開始忙碌了。遠處,一艘新下水的鐵甲艦正緩緩駛入長江主航道,船艏的太平天國團龍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工業七成於英,電力一騎絕塵……”羅耀國喃喃自語,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再有十年,當可並駕齊驅。”
然而,他的笑容很快收斂,目光沉了下來。他轉向王琰和馬寶才,聲音低沉而堅定:“然英夷豈會坐視?十年後必有一戰,吾等當早備刀兵。”
王琰點頭:“總理放心,海軍已擬定十年擴軍計劃,新式鐵甲艦、魚雷艇、岸防炮台均在加緊建造。”
馬寶才則皺眉道:“但英國造船廠也在加速,他們的‘陣風’級鐵甲艦已試航成功,航速205節,比我們的‘飛魚’級更快。”
羅耀國冷笑一聲:“快又如何?我們的‘飛魚二型’已改進球鼻艏和螺旋槳,理論極速22節,航程4500海裡,足以橫渡太平洋。咱們的萬噸快速鐵甲艦飛鷹號去年底就下水了,今年年內就會舾裝完畢,開始海試。”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鋒芒,“而且英國人的戰艦再快,也快不過我們的決心。”
馬車穿過天京城的主乾道,街道兩側商鋪林立,行人熙熙攘攘。年味還沒有散儘,新一年的忙碌就已經開始,商販們吆喝著,孩童們則抓緊寒假最後的幾天在追逐嬉戲,好一派繁榮景象。羅耀國望著這一切,心中既欣慰又緊迫。他知道,世界的新王正在崛起,而舊王必定會奮力一搏!
“寶才,”他忽然開口,“國防工業委員會要加快技術研發,尤其是蒸汽機和內燃機。若能造出萬匹馬力的三脹機,我們的戰艦就能徹底壓製英國。”
馬寶才鄭重應下:“是,總理。江南製造局已在法國工程師的協助下試製5000馬力三脹機,下一步就是突破7500匹馬力,萬匹馬力在五年內一定可以突破。”
羅耀國滿意地點頭,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雪越下越大,但天京城的燈火依舊明亮。他低聲自語:“等英國人十艘‘陣風’都造得差不多了,我們的‘飛鷹’就該在海上跑出24節了。這場競賽,我們不會輸。”
馬車駛入太平大學堂,校園內空寂無人,遠遠的隻能聽見長江濤聲陣陣。寒假還沒結束,師生們大多在家鄉度假,隻有幾處研究所仍亮著燈火。
船舶研究所門前,校長翁同龢早已等候多時,見馬車停下,連忙上前,嗬著白氣說道:“總理,靈能實驗室成了!”
羅耀國大步邁下馬車,風雪撲麵而來,他卻渾然不覺,目光直直望向站在研究所門口的張之洞。太平大學堂靈能實驗室的這位主任,此刻一身工裝,袖口沾滿油汙,顯然剛從實驗室出來。
“張南皮!”羅耀國朗聲笑道,“聽說你們搞定了蓄電池和電機?”
張之洞拱手行禮,臉頰因寒風而微紅,低聲道:“按您給的‘天外電機’仿製直流電機的扭力抵得上五匹俊馬。”
羅耀國哈哈大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此功當刻碑江岸,讓後世皆知你張南皮之名!”
法國專家洛梅站在一旁,眼中閃爍著驚歎,口中說著生硬的漢語:“有張教授發明的電機,製造潛艇最大的瓶頸已經突破。隻是這電池儲能有限,在水中充電還是個難題。”
“用汽油機充電!”羅耀國斬釘截鐵地說道。
翁同龢連忙接話:“德·羅夏教授上月試製四衝程機,雖隻15馬力,但原理已通!”
洛梅聞言,眼睛就是一亮:“這下全都打通了!”
羅耀國滿意地點頭,轉身對眾人說道:“走,進去詳談。”
研究所內,一台巨大的鉛酸電池組陳列在實驗室中央,旁邊是仿製成功的直流電機,銅線繞組在燈光下泛著金屬光澤。張之洞親自演示,電機啟動時發出低沉的嗡鳴,帶動傳動軸高速旋轉。
“總理,”張之洞解釋道,“此電機雖不及‘天外電機’精妙,但已遠超當前各國水平。若配以新型鉛酸電池,足以驅動小型潛艇。”
羅耀國仔細檢查著電機結構,忽然問道:“潛艇設計如何?”
洛梅展開一張圖紙,上麵繪有一艘流線型潛艇,艇艏裝有魚雷發射管。他指著圖紙說道:“此艇長15米,寬3米,排水量30噸,可載4人。水麵可由汽油機驅動,而水下則由電機驅動,航速5節,續航力60海裡。”
羅耀國沉吟片刻,問道:“若遇英國鐵甲艦,如何應對?”
洛梅自信一笑:“可以潛行至敵艦附近,再發射魚雷進行攻擊。英艦再堅固,也防不住魚雷從水下攻擊。”
羅耀國眼中精光一閃,拍案道:“好!立即立項,先造兩艘原型艇,代號‘海狼’!”
翁同龢笑道:“總理放心,太平大學堂全力支持。”
羅耀國環視眾人,鄭重說道:“此乃國之利器,務必嚴格保密!紅色法蘭西如果能在十年後擁有一支水下艦隊,封鎖英倫三島都是有可能的!”
1873年春,大阪堺港。
海風呼嘯之中,大久保利通緊抱著公文包,從英國商船的舷梯上走下。眼前景象讓他眉頭緊鎖——華租界的飛簷鬥拱間,真約派大教堂的十字架高高聳立;另一邊的英租界裡邊,來自印度的巡捕揮舞警棍,嗬斥著衣衫襤褸的苦力。
“日本……怎會變成這樣?”大久保喃喃自語。
山本權兵衛冷笑一聲:“日本不一直都是這樣?全世界都在進步,唯有我們停步不前。”
碼頭上,一隊隊身穿粗布和服的年輕女子低著頭,默默排隊登船。“她們是南洋姐,”山本權兵衛咬牙道:“被賣往海外妓院的貧家女,賣一次比一小包米還賤。第二次關原合戰之前,還有德川幕府明文禁止,而如今根本就沒人會過問了!”
“第二次關原之戰……”大久保苦澀地說道,“不過是將德川幕府換成了真約神道宮,可那些神棍心中,又何嘗有日本?”
正說著,一個胡子拉碴的浪人突然撞了過來,硬塞給他們兩張傳單,還低聲喊了一句:“為了日本!”
大久保展開一看,竟是“四民會”的傳單,上麵狂草書寫著“推翻神道宮,建立共和國”的口號。
山本權兵衛嗤笑一聲:“直接要共和,連天皇都不要了。”
大久保沉默良久,最終隻是緊緊抱住懷中的公文包——裡麵裝著他和英國海軍大臣簽訂的造艦合同,低聲道:“沒關係……隻要‘大和號’和‘高麗號’兩艘鐵甲艦建成,一切都會好起來。”
兩人穿過混亂的街道,走向堺市的造船廠。路上,他們看到英租界的酒吧裡,醉醺醺的英國水手摟著日本妓女狂笑;華租界的商行門前,中國商人指揮苦力搬運貨物,對路過的日本人視若無睹。
“半殖民地……”山本咬牙道,“連高麗都不如!”
大久保沒有回答,隻是加快了腳步
兩人終於登上了由堺市開往京都的火車。隨著汽笛長鳴,火車緩緩啟動,穿過這座畸形繁華的大阪城市。透過車窗,他們看到了昔日的大阪城,如今的真約神道宮總壇,金碧輝煌的殿宇在陽光下閃耀著紮眼的光芒。
突然,一隊浩浩蕩蕩的儀仗出現在視野中。十六名巫女抬著一架鎏金大轎,轎簾低垂,四周簇擁著數百名身著白衣、腰佩長刀的真約武士。街道兩側跪滿了頂禮膜拜的百姓,額頭緊貼著地麵。
“那應該是楠木藩的繼承人楠木高,同時真約神道宮的少祭主”山本冷哼一聲,眼中滿是鄙夷,“一個雜種女人,居然爬到了這種地位!”
大久保望著車窗外漸漸遠離的盛大場麵,眉頭緊鎖。
“這就是我們效忠的朝廷?”大久保低聲問道,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公文包。
山本沒有回答,隻是從懷中掏出一份報紙看了起來。頭版赫然印著“扶桑號鐵甲艦龍骨鋪設儀式”的消息,配圖卻是真約神道宮祭主稻子在佐世堡船廠跳神祈福的場景。
“大久保君,你看,”山本權兵衛笑道,“咱們的佐世堡船廠終於開始建造鐵甲艦了!日本還是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