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
經過一係列的博弈之後,朝堂終於穩定下來。
不過棘手的文武矛盾,還是沒有解決,隻是暫時壓製下來。
沒有任何意外,景國良和李原成為了大虞朝,新一屆內閣的首輔和次輔。
這是大朝會上,百官公推出來的結果,連競爭對手都沒有。
文官集團妥協速度之快,超出了各方的預料。
以往那些喜歡死諫,博取名望的言官們,這一次也閉上了嘴。
另外三名閣臣,兩人出自北方,一人出自浙黨。
作為朝中最大派係的清流黨,在這輪競爭中,直接出了局。
六部之中,他們倒是拿到了三個席位,但依舊難掩其頹勢。
並非清流實力不強,主要是內部派係傾軋嚴重。
大家都想推自己人上位,分散了政治力量,以至於在入閣之爭中敗北。
最令清流黨人無法接受的是,皇帝居然任命外戚擔任左都禦史。
在文官的政治鄙視鏈中,靠裙帶關係起來的外戚,比勳貴都要差一個量級。
可惜反對沒用,舞陽侯的死,永寧帝需要給太後一個交代,必須給出一個實權崗位。
閣臣中勳貴占了兩席,再添一名外戚進去,那麼內閣就被勳貴外戚聯盟給徹底掌控了。
六部尚書,同樣權責重大,永寧帝不敢輕易送出去。
再往下就到了左都禦史,這個崗位掌管都察院和禦史台,妥妥的位高權重。
可惜隨著時間的發展,監察百官的都察院,遺忘了最初的權責,淪為了清流手中的黨爭工具。
平常時期不是彈劾人,就是在罵皇帝,搞得永寧帝頭大。
趁著朝堂大洗牌的機會,果斷選擇往裡麵摻沙子。
不光左都禦史是外戚,右都禦史還是勳貴。
擺明就是想借助勳貴外戚的力量,約束言官們的行為。
管不住也沒關係,反正情況不會比現在更糟。
說重要,那是他們擁有捕風捉影的彈劾權,在黨爭中意義重大。
說不重要,這就一嘴炮衙門。
不是在噴人,就是在找人噴的路上。
就算關閉掉,也不影響朝廷的正常運轉。
參考以往黨爭的慣例,多了兩個外人進來,言官們會優先把火力對準這兩個外來者。
除了清流黨人外,還沒人能坐穩左右都禦史的位置。
“諸位愛卿,山東發來急報,中原叛軍有東進之勢,大家可有對策?”
永寧帝關心的問道。
新朝新氣象。
朝堂上大換血之後,處理政務的效率高了很多。
首輔和次輔都不喜歡磨蹭,百官上行下效,連帶著各級衙門的辦事效率都被動提高。
最擅長推諉磨蹭的清流黨,因為在政治鬥爭中失利,此時正夾著尾巴做人。
“陛下,山東剛剛遭遇兵禍,此時叛軍東進,勢必對當地的民生造成毀滅性打擊。
為今之計,當速派一統兵大將,率領部隊過去增援。
同時調動江南、湖廣、陝西、山西之兵,進入中原地區平叛。”
兵部尚書羅文博率先給出了方案。
中規中矩,沒有驚豔的地方,也挑不出來大毛病。
這種四平八穩的解決方案,一直都是文官們的最愛,唯一缺點就是花錢有些多。
臨近省份全部動員起來,每天的軍費開銷,都是一筆巨款。
“羅尚書,你太高看叛軍了。
調遣一支平叛大軍,就能把他們消滅掉,何必勞師動眾把周邊各省都折騰一遍。
彆的不說,隻要大戰爆發,參戰省份就會以此為借口,截留地方財政收入。
朝廷的財政,本來就不寬裕,可經不起這麼折騰。”
戶部尚書呂淩風急忙反駁道。
當了家,才知道柴米油鹽貴。
本以為財政收入大漲後,戶部就會成為天下最大的肥缺。
現實非常打臉,朝廷財政收入增加的同時,開銷也跟著水漲船高。
尤其是軍費開銷,更是增長迅速。
拋開積年累月的爛賬不提,重新打造長城防線要錢,平叛同樣要錢,戰後重建還是需要經費。
偏偏這些大額開銷,都是必須支出的項目。
想要擋住北虜,不讓他們南下,長城防線就必須恢複。
修築城防工事是其次,關鍵是要擴編募兵數量。
除了遼東五鎮的編製,暫時不需要動外,其他地方都要擴軍。
榆林、寧夏、固原、甘肅四鎮,需要恢複滿編,以應對西北的鬼方部落威脅。
薊州、宣府、大同三鎮,乃是北疆門戶,北虜兩次入侵都是從三地突破,更是需要重點打造。
按照計劃,薊州、宣府、大同三地募兵數量,將從原來的一鎮擴編到三鎮。
山西鎮地理位置特殊,一鎮之兵無法滿足需要,也要擴編為兩鎮。
至於以往扮演輔助角色的衛所部隊,直接被朝廷給忽略了。
跟著主力打打雜還行,戰鬥力完全指望不上。
以往那些戰鬥力不錯的衛所,也在兩次北虜入侵中被打光。
由於缺乏經費投入,加上衛所內部優秀兵員有限,想要恢複實力,難度要遠高於募兵。
北方大地上,一下子增加了七個鎮的編製,加上對老軍鎮的整頓,每年將增加一千萬兩白銀的維護成本。
沒有辦法,北方養兵就是比南方貴。
尤其是邊關地區,糧價更是居高不下,部分地區米價甚至到了十兩白銀每石。
麵粉的價格,也沒便宜到哪裡去。
粗糧價格略微低一些,但依舊是南方的數倍。
除了糧食成本高外,北方其他物價,也普遍高於南方。
並且因為戰場環境不同,北方還需要編製騎兵,更是進一步推高了軍費支出。
這一千萬兩白銀是新增軍費,加上原來對九邊各鎮的撥款,朝廷在北方的軍費開銷,破天荒的達到了三千萬兩白銀。
當然,這些是折算後的開銷。
大虞稅製分為實物和現銀兩類,軍隊需要的糧食、布匹、食鹽等物資,都可以從實物稅中出。
不足的部分,才需要從市麵上收購。
戶部真正劃撥出去的現銀,並沒有那麼多。
理論上來說,隻要天下風調雨順,北方物價恢複正常,折算的軍費支出就會大幅度減少。
即便如此,對戶部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壓力。
畢竟,軍隊擴編不光隻有人,還要補充大量的軍械。
光士兵的鎧甲,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火炮、戰馬,更是吞金獸。
地方上增加的稅收,在戶部還沒過夜,就被劃撥了出去。
本來財政就夠難的,再大規模調兵鎮壓中原叛軍,戶部的壓力就更大了。
“首輔,你的意思呢?”
見戶部和兵部再次杠上,永寧帝轉頭向景國良詢問道。
甭管內心深處,對勳貴們怎麼提防,在軍事上還是要考慮勳貴們的意見。
過去的多次教訓,證明了文官不靠譜。
事實上,這是永寧帝自己的判斷。
文官中不是沒有靠譜的,隻不過剛出場,就在黨爭中被殺了。
後續勳貴崛起,有了更好的選擇,朝廷不需要再費儘心思去培養儒將。
文官集團倒是想培養自己人,可誰擅長用兵,誰不擅長用兵,又沒寫在臉上。
連續嘗試幾次失敗後,文官在軍事上的話語權,越來越低。
“陛下,兩種方案,各有利弊。
調集多省之兵圍剿,優勢在於穩妥,缺點則是開銷太過巨大。
叛軍是長腿的,打不過就會跑。
直接派出一支平叛之兵,擊敗叛軍應該不難,想要把他們消滅乾淨,這就需要時間了。”
景國良滴水不漏的回答道。
身份決定立場。
擔任閩浙總督的時候,他可以按照自己的真實想法回答,但到了首輔位置上不行。
現在的每一句話,都要被政治解讀。
稍微有所傾向,就會被聯想到黨爭上。
為了維係朝堂的穩定,他這個首輔必須壓製黨爭,主動參與更是萬萬不可。
“那就從各地抽調部隊,組建一支平叛大軍,儘快解決中原叛軍。”
永寧帝想了想說道。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何況大虞的財政缺口,從來都是百萬起步。
稍不留神,就能乾出八位數的財政赤字。
稅收增長速度再快,也趕不上朝廷的花錢速度。
何況稅收增速,並沒有預想中那麼快。
主要原因是百姓太窮了,具備購買力的士紳商賈,僅僅隻占總人口的一小部分。
他們就算再舍得花錢,受限於基數太小,能夠貢獻的交易額也有限。
加上戰爭的因素,給東南各省的士紳大族放了一波血,大家還在過“苦日子”,更是影響了消費。
國內消費萎靡不振,商業稅收就起不來,連進出口稅收都受影響。
在這種背景下,省錢是朝堂上的主流。
……
漢水侯府。
“侯爺,前線傳令戰報。
受降雨的影響,士兵感染風寒人數大增,大軍被迫放緩進攻步伐。
李總兵希望都護府能調撥一批藥材過去,解大軍的燃眉之急。”
蘭林傑神色緊張的說道。
雨季的中南半島,可不是什麼好日子。
悶熱的天氣,最容易滋生疾病。
稍有不慎,就會病倒。
“告訴李三七,藥材本侯給了。
大軍立即停止進攻,就近挑選有利地形駐守。
我們對中南半島的了解有限,不能套用以往的經驗。
這種季節對外用兵,就是對戰士的生命不負責!”
李牧果斷下令道。
中南半島的雨季有多可怕,參考當地的人口數量就知道。
偌大的中南半島,諸多國家加在一起,總人口不過一千多萬。
兩百多萬平方公裡的土地,才這麼點兒人,漫長的雨季就是罪魁禍首。
沉積在叢林中的雨水,加上腐爛的動植物屍體,成為了滋生瘴氣的罪魁禍首。
為了減少瘴氣滋生,開荒部隊抵達後,首先做的就是排水和放火。
不過這些開發,主要集中在沿海地區,很少深入內陸。
“遵命!”
蘭林傑一口答應道。
軍事上的判斷,他自知能力不及李牧,很少提出反對意見。
雖然現在停止戰爭,錯過了覆滅暹羅王國的最佳時機,但賬不能這麼算。
士兵非戰鬥力減員嚴重,繼續這場戰爭,自身人員傷亡數量還會更大。
為了暹羅這個南方小國,冒這麼大的風險,完全沒必要。
就算敵人卷土重來,能夠掀起的浪花,依舊不會太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