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不太現實。”
岑冬生笑了起來。
“你想要控製一個特等咒禁師的靈魂?你手裡捏著什麼樣的牌,能支持你這樣做?”
“……事實上,我隻是在垂死掙紮。”
陳久跟著露出微笑。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隻是在做一場荒唐的夢境。越是了解“孟化凡”,就越明白殺死對方的難度。
“他”已經超出了生命的範疇,其徘徊於世,很難說是以靈魂還是以生物質的形式爬行,隻要人類族群不滅,就能通過轉生的方式不停地生存下去。
但是,不掙紮又如何呢?
如果束手就擒,她遲早有一天會被奪去意識,曾經擁有的一切都屬於他人,這比單純的死亡更難受。
不是這一次,就是下一次,正因為有著這種不死的能力,“他”早已失去了對生命的敬畏,舍棄起當下的身軀毫無壓力;
而與之相比,宿主們都過著自己的人生,小心翼翼地維護著隻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的生活,卻隨時有可能傾覆,如同沙灘上堆砌的堡壘。
生命的長短不再有意義。她活著的時間越是長,等到毀滅之日到來的時候,就會越感到心痛。
或是選擇逃離——
但馬婧已經證明,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她甚至懷疑,螺女從一開始就沒能逃離成功,壹號隻是暫時被“忽略”過去了,等那人需要的時候,想起來的當下,很快又會變成俘虜。
就算是取掉自己的大腦,都難以完全擺脫,她實在想不出彆的辦法。
“但不是完全沒有希望。我反抗他的念頭,本來不是從一開始就有的。”
陳久說。
“有件事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可能您已經注意到問題了:那就是我這個特例。作為第三位被改造的螺女,我的洗腦情況從一開始就不嚴重,我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記憶,並由此對孟產生了反抗心。”
“就算再不在意我們這種小人物,他不至於連‘出廠工序’都去刻意更改,所以這隻能是一次失誤。以及,我還注意到了某個現象——”
“因為相似的手段用過無數次,可能孟化凡連自己都記不清,哪個是他最原初的身體;又或者從一開始,他就已經舍棄了‘真正的本體’,總之,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回去’了。”
“嗯……”
岑冬生聽到了上輩子無從知曉的特等咒禁師的秘聞。
倒是不稀奇。畢竟是未來的“祖”,有超凡脫俗或詭譎異常之處再正常不過。
“的確有意思。但這和你的目的有關嗎?”
“我想……”小姑娘遲疑了一下,換上了一種更謹慎的說法,“起碼我相信,這就是他犯下的一個錯誤。因為他可以不在乎彆人的身體,但一定會需要本體,他不可能真的變成一個飄蕩在所有宿主之上的幽靈。”
“我之前就提到過,孟化凡的力量有著特殊性,以及他自己就是為了證明‘肉體’的第一性才去研究,所以不可能會舍棄自己的肉體。”
無論是從其咒禁本身,還是這個人的執念,都是著重於證明肉身的優越性;但恰恰又是能力過於強大,以及執念所帶來的傲慢,使得他當下的狀態,在某種意義上南轅北轍。
“這是頻繁更換身體留下的後遺症,包括沒有及時將我洗腦這件事,證明他的計劃正在出現疏漏。孟化凡自己肯定注意到了這一點,所以我一直在思考,他到時候會如何解決……”
“假如找不回原本的身體,就乾脆指定一具新的身體為‘本體’?”
“是的。”
岑冬生聽到這裡,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
“先不論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猜測之上,要如何讓他確定的時機恰好與他選擇你當宿主的時機統一?以及就算你真的成功了,又要如何抵抗他的意誌?你真的確信這是你勝利的機會嗎?”
“我隻是……相信。這是我唯一能尋找到的漏洞,總歸要試試看。”
“還有彆的理由嗎?”
“還有一點,是關於我個人的愛好。在孟的命令下,我正在從事對生命本質的研究。”她輕聲道,“我對此很感興趣,感覺自己遇到了終身事業……孟化凡不是我的父親,但他的確是我的授業恩師,如果我能代替他,停止那些殘忍的行為,將它導向更加有意義的領域就好了。”
“如果你真的能將孟化凡引到自己的身體裡,我倒是有辦法幫你,”岑冬生說,“我是說,找一個能幫到你的人。”
時間回到現在,看到她輕易地將孟化凡在螺女身上施加的限製能力解除,他說:
“你早就可以這樣做了吧?”
“是的,但在此之前,我擔心我會被注意到,我有能力解開他留下的謎題。”
“據我的觀察,孟化凡似乎一直在縱容著你們,他不在乎你們的反抗。”
“是啊。我們所做的一切,都發生在他眼皮底下,他卻從來沒有阻止過……”
她的語氣中有著真切的擔憂,但陳久的行動沒有停下來。
“但不管如何,有一個是一個,我都希望能將他們從束縛中解放。這樣一來,我被挑選上的可能性會變得更大。”
岑冬生點點頭。
雖然小姑娘的計劃成功概率聽起來就很低,但既然敵人是一位特等咒禁師、一位未來的祖,再微小的籌碼,都有可能成為讓天平倒向一邊的關鍵重量。
“陳久,要是你覺得計劃不可能成功,馬上要失敗,你可以想辦法通知我,我會想辦法救你一命,哪怕是在我們的交易結束之後。”
這句話來自於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是岑冬生對於一位敢於挑戰特等咒禁師的“弱者”的偏愛之情。
“隻有你一個的話,我還來得及救。”
“……謝謝您。”
小姑娘先是驚訝地望向他,顯然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說;接著,她的臉上綻放出真心的笑容。
“您是個可靠的大人。”
“我屁股底下這個男人~到處勾搭小姑娘~被我發現~出軌了!”
樓迦在他腦袋上大呼小叫。
“我要告訴那對姐妹,趁著她們睡著的時候,悄悄趴在她們耳邊輕聲告密——哎呀!”
“……岑先生,您的頭很癢嗎?我發現您經常會做撓頭動作。”
陳久歪了歪頭,有些稀奇。
“沒事,小習慣而已。”
岑冬生嗬嗬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