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火蜥蜴跳幫突擊隊的消息,很快就通過連長彙報到了基因原體的耳邊。
本來還在和塔薩談笑,與作戰參謀們討論接下來戰略部署的火龍之主,就像一塊正在鐵砧上敲打的通紅金屬被丟進了冷卻池,在刹那間冷卻了下來。
伏爾甘並沒有像黎曼魯斯那般大吼大叫,也沒有如同佩圖拉博那般隨機處死一個子嗣。
在場的所有火蜥蜴,都能夠真切感覺到自己父親的心中,正醞釀著從未有過的恐怖怒火。
這種感覺就像是夜曲星每十五年一次的終極試煉,來臨前那種風平浪靜的感覺。
發怒的伏爾甘那猩紅的瞳孔不斷的散射著光芒,沒有一個阿斯塔特敢於直視原體的目光,那會將他們的靈魂也灼燒乾淨。
“這是個陷阱,父親。”首席藥劑師塔薩沉聲說道。
在看到這些觸目驚心的影像資料時,塔薩也是難以遏製自己的憤怒。
伏爾甘之子繼承了原體的善良和純真,他們一視同仁的愛護所有人類。
他們甚至願意犧牲自己的寶貴生命,去換哪怕一個凡人的生命。
其他軍團的阿斯塔特,大多無法理解自己這些表親愚蠢的想法。
要知道製造一個阿斯塔特需要消耗的資源,何止是一個凡人所需要消耗的幾十萬倍。
拿阿斯塔特去換凡人,怎麼看都是無比虧本的交易。
“是的,我明白,這是個很拙劣的陰謀,任何有經驗的指揮官都能夠一眼看破。”
“他們在利用我們的人性,利用我們的品德,讓我們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伏爾甘環視眾人,他很欣慰自己的兒子們都有著一致的同仇敵愾,同時他們又能冷靜的分析問題。
他們絕大部分都是荷魯斯之亂後誕生的火蜥蜴,至於那些荷魯斯之亂前的老兵,大多數都凋零了。
伏爾甘一直認為,火蜥蜴最強大地方的不是他們那層出不窮的精良裝備,也不是他們強大堅韌的肉體,而是他們的精神,是他們身上擁有的人性。
正是這些無形的東西,給了火蜥蜴有形的力量。
“這些可憎的異形想要吸引我們過去,而這個搞哥鐵砧上囚禁的百億凡人,就是他們設下的誘餌。”
“不得不承認,他們的確足夠狡猾,也足夠的卑鄙。”
“他們很了解我們的作風,知道我們重視凡人的生命,所以拿捏了我們的要害。”
伏爾甘手中握著黎明使者,這把由火龍之主親手鍛造的神兵好像也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聲,散發著灼熱火光。
黎明使者能夠察覺到使用者心中的想法,若是內心陰暗的人手持黎明使者,這把短柄戰錘就無法完全的發揮自己的力量。
而其他的火蜥蜴則同樣努力的壓製住自己的怒火,儘可能冷靜的麵對問題。
他們都看著自己的基因之父,等待著對方作出決定。
無論是向搞哥鐵砧開戰,還是為了大局考慮繼續向綠皮獸人的腹地進攻,他們都完全服從伏爾甘的意誌。
原體的智慧勝過他們所有人,他考慮的肯定比其他人要全麵理智。
伏爾甘也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出的決定,可能會影響到食屍鬼群星的戰局。
他們好不容易才在碎顱星打開缺口,然後順著這條獸人帝國的傷疤長驅直入,不久之前還摧毀了兩顆戰鬥月亮,取得了傲人的戰績。
但是要他對這些落入異形手中的凡人俘虜視若罔聞……
抱歉,帝皇在上,伏爾甘做不到。
伏爾甘知道自己的性格,他無法對受到欺淩和虐待的弱者說不。
或許萊恩會認為他這是迂腐的婦人之仁,基裡曼會認為他太過忠厚老實,不懂得變通,但是這就是伏爾甘。
他永遠會為彆人的快樂而快樂,為彆人的悲傷而悲傷,驅使他的是人性的善意,而非其他複雜的欲望。
“孩子們,調轉艦隊方向。”
“我們去搞哥鐵砧。”
“他們在呼喚著帝皇,呼喚著我們,我們必須做出回應。”
“即便我們的力量可能捉襟見肘,無法將他們從那個陷阱裡救出來……”
“但至少我們可以為他們帶去痛快的死亡,讓他們以作為人類的身份死去,而不是那些該死綠皮獸人的玩物和食物。”
“我們不會去指責他們失去了尊嚴,他們失去尊嚴是因為我們的無能,那就讓火蜥蜴和他們共同承擔這一份屈辱。”
伏爾甘並沒有發表什麼長篇大論的演講,他仿佛隻是在敘述一件家長裡短的小事。
火龍之主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好似鍛錘敲打在鐵砧上時,發出的那種極有規律的錘煉聲。
隻是他言語間的堅定果決,卻是讓所有人都產生了共鳴。
火蜥蜴們明白原體的這個決定並不算多麼的明智。
隻要前往搞哥鐵砧,他們必將遭受綠皮獸人的重重陷阱伏擊,甚至有可能讓好不容易恢複了點元氣的軍團再次衰落。
但他們不在乎這個。
火蜥蜴的根本職責是守護人類,如果他們為了保全自己而無視人類遭受的苦難,無論有什麼辯解的理由,他們的“根”都已經斷了。
一個沒有了靈魂的火蜥蜴軍團,就算它的人數再多,裝備再精良,也隻是一具強壯的屍體而已。
伏爾甘沒有詢問自己的兒子們,是否願意繼續追隨自己這個父親,去做一件看似魯莽的事情。
火蜥蜴的阿斯塔特們,也沒有詢問自己的父親為什麼不了解一下子嗣的態度。
他們之間早已經心靈相通,任何語言的試探都是沒有必要的。
不滅餘燼號的引擎光束開始偏移,等離子的光芒在冰冷而黑暗的食屍鬼群星中,點亮了一盞名為希望的燈火。
機魂催動著戰艦上的各個係統,悄無聲息的提升了運轉效率。
正在維護和祝福不滅餘燼號的機械神甫們,頓時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連身上加裝的外置處理運算矩陣耗能都開始迅速上升。
他們並沒有敲動機械聖鐘,也沒有點燃祝福熏香,為什麼機魂直接就大悅了?
他們無從知曉原因,隻當是一次萬機之神的顯聖,刺激了戰艦的機魂。
“向我的兄弟發送通訊,告訴他們我們的位置和前進方向。”
“告訴他,我們正在前往救贖一批帝皇子民的路上,讓他在情況允許的前提下來接應我們。”
“備注:這並非是命令,而是請求,我隻是希望他在不改變計劃的情況下,稍微傾斜一點兵力部署。”
伏爾甘不是沒腦子的爛好人,他在做出一個決定時必然需要先權衡利弊,然後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儘可能的追求人性和善意。
但如果追求他的人性,需要建立在讓彆的兄弟為自己擦屁股的基礎上,那麼火龍之主說什麼也不會做出這種可笑的事情。
伏爾甘對自己手下的這支軍團有著強大的自信,哪怕麵對綠皮獸人的埋伏和陷阱,他至少也能夠做到全身而退。
在原體的命令下,火蜥蜴遠征艦隊徹底的掉轉了方向,朝著囚禁著百億人類的搞哥鐵砧趕去。
即便是伏爾甘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麵對的是什麼樣的敵人和危險,但即便他知道了,他也義無反顧。
沒有其他原因,隻是因為——他是伏爾甘。
……
“吾友,你看看吧,在那麼多的原體兄弟中,上頭的人有很多,又不是隻有我一個。”
“伏爾甘被那些綠皮稍微一刺激,就直接帶著他的艦隊前去複仇了,唉……”
“但我知道他會這樣做,無論選擇幾次他還是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伏爾甘知道有很大的風險,但是他還是去做了,這就是我最敬佩他的地方。”
當洛希和基裡曼接到了來自伏爾甘的星語通訊後,兩人頓時意識到了伏爾甘的前進艦隊,遇到了一次極其凶險的危機。
伏爾甘隻是來告訴他們一聲,卻沒有留給他們絲毫回旋和阻止的餘地。
“是啊,這就是伏爾甘。”洛希也是頗為佩服伏爾甘的果決。
“如果是你,你會如何?”洛希反問基裡曼。
“我?”馬庫拉格人在原地踱步,開始根據已有的信息條件,開始推演具體的情況。
如果說其他人的思考,隻是設身處地的假設情況,那麼基裡曼的思考就是完完全全的推演事情發展。
這家夥的大腦離譜到能夠完全獨立的進行多線程思考,就算一口氣計算一百個可能支線都不是什麼難題。
洛希就很羨慕基裡曼的這個能力,如果他也能這樣,當初他在多元宇宙冒險的時候就不會這麼被動艱難了。
“如果是我,我也會去救那些人類俘虜,但是一旦我的計算成功概率低於預期值,我就會立刻放棄我的計劃。”
“或許我會根據那些綠皮獸人在搞哥鐵砧宙域的兵力部署,進行反包圍戰術。
我將利用那些人類俘虜吸引綠皮獸人的注意,將計就計從外圍給予他們毀滅性打擊。”
“與其讓這些俘虜成為帝國的負累,倒不如讓他們發揮自己的餘熱,成為我殲滅這些異形的一塊墊腳石。”
基裡曼的回答很誠懇,也很殘酷。
他的理性在許多時候,都表現的像是不近人情。
也正因此,很多的基因原體都討厭馬庫拉格人的冷酷。
在他們眼中基裡曼更為在乎純粹理性的計算,他就像是一台冷冰冰的超級計算機,隻根據概率和利益作出判斷。
“是啊,你的抉擇雖然不近人情,但是從客觀實際上來講,卻是極其合理正確的。”
“你將人類整體受損的概率降到了最低,跳出了綠皮獸人對你設下的陷阱,甚至能夠以此反製。”
洛希感慨道,這就是基裡曼和伏爾甘的不同。
兩者並沒有對錯,而是他們看問題的立場存在偏差。
基裡曼更喜歡站在帝國整體角度看問題,而伏爾甘更在乎那些渺小的,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弱者的角度。
基裡曼的冷酷甚至針對了他自己,如果被綠皮獸人圍困的是他本人,如果援軍麵臨救還是不救的困境,他會當機立斷的讓他們放棄自己。
“我有時候很羨慕我的火龍兄弟。”基裡曼說的時候,臉上浮現出了誠摯的豔羨神色。
“他不需要考慮這麼多,而隻是跟隨自己的本心行事。”
“無論對錯,隻問本心,他從不做讓自己感到後悔的事情,這一點我就辦不到。”
“如果是我的本心和我的計算出現了矛盾,我會選擇更為理性的方法,但我同時也會接受本心感性的煎熬。”
每個原體都有自己的性格特點,沒有誰是和其他人完全一樣的。
基裡曼也是明白這一點,因此他會佩服伏爾甘,但卻不會模仿伏爾甘,他們本質上是兩種人。
“我們成為不了伏爾甘。”
“但是卻可以成為支持伏爾甘的那個人。”
“伏爾甘去救援搞哥鐵砧的凡人俘虜,那麼我們就去接應火龍之主,甚至我們可以借此機會,搞一個裡外夾擊,徹底的吃掉這些伏擊的綠皮。”
“他們可以暗算我們,我們也可以暗算他們。”
基裡曼的眼中閃閃發光,他已經做好了計算和準備。
……
伏爾甘趕往綠皮獸人給出的空間坐標的過程,沒有遇到絲毫的阻礙和伏擊。
這當然不是因為歐克獸人心善,而是他們已經將所有的力量都調走隱藏了起來,以免讓綠色大隻佬提前發現問題,然後打草驚蛇。
當然,他們的這點小算盤伏爾甘心中一清二楚。
甚至於,綠皮獸人也可能是因為知道伏爾甘心中清楚必然存在埋伏,所以就放棄了那些無聊的試探和騷擾。
人類和獸人都會預判對方的反應,甚至還會針對對方的預判,進行套娃式預判。
如此互相猜疑了多次後,雙方都分不清對方到底是在第幾層,這個時候就完全是考驗哪邊的指揮官技高一籌,能夠識破對方的真實目的。
火蜥蜴艦隊跨越了以太之海的重重波濤,奔赴了搞哥鐵砧所在的星係。
伏爾甘拋棄了帝國數據庫中標注的kj690星係名稱,將其命名為了鐵砧星係。
這不僅僅是因為有一個“搞哥鐵砧”在這座星係,更多的是因為在伏爾甘的眼中,這也是一個錘煉他自己,還有火蜥蜴軍團的鐵砧。
在打造武器時,隻有對原始金屬進行不斷的敲擊鍛打,才能夠剔除內部的雜質,隻留下需要的金屬配比。
伏爾甘深諳鍛造武器,但他同樣擅長鍛造真正的人類守護者。
“來吧,來吧,你們這些醜陋的異形……”
“你們的陰謀,我接下了。”
伏爾甘站在全息投影前,猶如黑炭般的臉龐被警報紅光染成血色。
鐵砧星係有著十二顆不同質量的行星,特殊的是在恒星係的中央位置,足足有著三顆恒星以不同的軌道,圍繞著共同中心旋轉。
火龍之主知道這種三恒星係統,無法通過計算來判斷恒星軌跡的變化。
如果抽象到數學層麵上,那便是三體問題無通用解析解。
鐵砧星係有著三顆暴躁的太陽存在,這也使得這個星係的內部環境極其的不穩定。
在十二顆行星的周圍,飄蕩著數不勝數的小行星和衛星。
根據鳥卜儀的掃描,這些小型天體應該來自於在三體運轉中,被強行撕裂分離出來的行星碎片。
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行星擠滿了整個星係,這也意味著想要在星係內進行高速機動簡直是異想天開的事情。
而無數的小天體,更是給了綠皮獸人隱藏埋伏的絕佳環境。
就算他們把戰鬥月亮藏在了裡麵,隻要做好偽裝,短時間內他們是不可能發現的。
“轉變為防守陣型,所有單位警惕周圍環境。”
“這些異形隨時可能從我們的身邊發起襲擊。”
到了鐵砧星係的門口,伏爾甘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隻是讓火蜥蜴提高警惕,便一頭紮進其中。
就算是龍潭虎穴,他也要去闖一闖。
果不其然,剛進入鐵砧星係不久,不滅餘燼號的掃描陣列已經觀察到了一些極其可疑的信號。
小行星帶中出現了異常的運動信號,其速度和方向都和環境格格不入。
毫無疑問,這便是那些隱藏起來的綠皮獸人戰艦,甚至可能是未知的戰鬥月亮。
“大人,敵人的數量很可能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不滅餘燼號的艦長再次發出了警告,在全息投影星圖之中,可以看到越來越多的可疑紅色光點出現。
“恕我直言,我們拯救不了搞哥鐵砧上的人類俘虜,如果我們執意於此,可能會全軍覆沒。”
“我們沒有時間,也沒有足夠的運力,去運輸那上百億的人類。”
“光是將那些人類從囚籠中釋放出來,並且將其再度組織起來,都需要消耗至少幾個泰拉月的時間。”
伏爾甘的臉上無比的平靜,仿佛即將麵臨危險的並非是自己。
“那就改變戰略目標。”
“將滅絕令投放到搞哥鐵砧,結束他們的痛苦。”
伏爾甘做出了一個痛苦但卻理性的決定。
得到命令的艦長再也沒有了質疑的聲音,而是投入了120的精力,去執行原體的意誌。
綠皮獸人的戰艦在極其遙遠的距離,逐漸開始形成包圍圈。
他們並沒有立刻發起進攻,似乎是打算等到火蜥蜴的艦隊完全進入伏擊範圍,再開始發動襲擊。
戰場的局勢一時間陷入詭異狀態。
火蜥蜴的艦隊不斷的前進,靠近搞哥鐵砧的空間坐標。
而綠皮獸人則壓抑住了自己的戰鬥欲望,放火蜥蜴艦隊進入了星係的更深處。
終於,伏爾甘可以通過艦橋舷窗,用自己的肉眼看到搞哥鐵砧的樣子。
他看到了百億人類正在遭受折磨,毫無尊嚴的掙紮,卻依然逃不脫死亡的命運。
他看到了隱藏在暗中的歐克獸人,正耐心的等待著他向星球上投放阿斯塔特,並且準備在人類登陸部隊還在空降的途中,半渡而擊。
“原諒我,沒有能力拯救你們。”
伏爾甘痛苦的閉上眼,將自己的拳頭狠狠的砸在戰艦的裝甲板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拳印。
當不滅餘燼號逼近到攻擊臨界點後,歐克獸人的活動痕跡更為明顯了,他們顯然已經認為人類已經進入了包圍圈,不可能再逃出重圍。
火蜥蜴的掃描陣列,檢測到了至少三個戰鬥月亮級的信號源正在移動。
而數量更多的綠皮戰艦,則直接暴露了自己的蹤跡,黑壓壓的猶如蝗蟲般向著人類湧來。
他們在咆哮,在怒吼,在向人類宣泄自己的仇恨。
即便是綠皮獸人也沒有想到,這個辦法居然真的這麼好使,綠色大隻佬明知是陷阱,卻毅然的闖入其中。
既然如此,他們就更是要將這一支人類艦隊全都吃掉,不然豈不是對不起搞毛二哥賜予的良機?
火蜥蜴艦隊的外層戰艦開始閃爍著耀眼的火光,光矛宏炮齊射,直指那些衝得最快的綠皮戰艦。
雙方現在的空間位置還相距遙遠,即便是以光速前進的光矛,都需要飛行幾十秒才能擊中敵人。
光矛擊中獸人戰艦,隨即毀滅的光芒才會傳回掃描陣列。
在漆黑冰冷的太空中,這一切就像是一場滑稽遲緩的默劇一般荒謬可笑。
伏爾甘看到了視線中,亮起了幾十朵耀眼的煙火,那些被擊中的綠皮戰艦已經毀滅。
但是相較於他們那龐大的數量,這一切似乎隻是徒勞無功。
毀掉一艘綠皮戰艦,就會有兩艘,三艘綠皮戰艦補上他們的空缺,繼續朝著人類的戰艦衝來。
不滅餘燼號的滅絕令武器開始解禁,他們沒有軌道轟炸的時間,將整個世界化為一片白地。
“釋放旋風魚雷,讓神聖的火焰帶走他們的生命,這會減少痛苦。”
不滅餘燼號的發射井一一打開,頓時三枚不斷旋轉的旋風魚雷彈射而出,在動力係統的推動下,衝著搞哥鐵砧地表而去。
這些滅絕令武器能夠通過熱核反應,輕鬆的點燃大氣層中的遊離氧,將整個世界推進聚變反應引發的烈焰。
隻需要極短的時間,它就能將整個星球的大氣燒成真空,海洋也會在沸騰後蒸發殆儘,揮發出來的水蒸氣被超高溫電離分解,繼續推進聚變的發生。
在這樣的滅世級災難下,人類隻會感覺到極其短暫的痛苦,隨後血肉骨骼就會被超高溫燒成灰。
這是伏爾甘的溫柔,他救不了這些人,他隻能讓他們死的更乾脆,更有尊嚴一些。
而在搞哥鐵砧的地表上,那被挖空的山脈裡關押著數以億計的人類。
隻有極少數的幸運兒,能夠在最外圍,透過欄杆的縫隙看到天穹。
醫療修女奧利維亞便是這少數的幸運兒。
“看,那些是帝國的戰艦!”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人類俘虜們本來全都有氣無力的躺在牢籠的地麵上,倚靠在牆板上,但是當第一個俘虜開始尖叫,其他人頓時像是被激活了一般,拚命地衝向欄杆。
人類的戰艦與綠皮獸人的戰艦非常好分辨,它們散發的光芒甚至能夠用肉眼看出不同。
如果在星球地表上觀察,綠皮獸人的戰艦呈現出來的是點點綠光,並且它們一出現就是一大片,甚至足以擠滿整片星空。
而淡藍色的光芒則是人類的戰艦,它們的數量更少,分布也更為的集中。
這些被囚禁起來的俘虜早就幻想了無數次,會有帝皇的戰艦和勇士,出現在天穹上來解救他們這些可憐之人。
每天都有人在恐懼和渴望中徹底瘋狂,變成瘋瘋癲癲,胡言亂語的瘋子。
而現在,救贖終於來了。
人類興奮的歡呼和尖叫聲猶如瘟疫般傳播,從外側的囚籠傳遞到內部的囚籠。
哪怕那些什麼也看不到的人類,依然本能的隨著歡呼的人一起尖叫。
“讚美帝皇!”
“他來了!他來了!”
“他的天使來了!”
奧利維亞虛弱的透過縫隙,望向了天穹。
她在乎的不是自己能否得到拯救,而是那個被她送出去的孩子,是否活了下來。
人類的生命是帝皇的貨幣,而孩子的價值從未被定型。
“不要來,不要來救我們。”
“這是個徹頭徹尾的陷阱。”
奧利維亞已經虛弱的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她原本白皙姣好的麵容早已經乾癟凹陷了下去,因為缺乏保養和清潔,整個人完全是一副蓬頭垢麵的邋遢樣子,好像從哪個地下礦場拯救出來的奴隸。
她知道自己的聲音不可能傳遞到那些帝國援軍的耳中。
但是萬一呢?萬一她的虔誠祈禱被帝皇感知到,並且給那些帝國的軍隊降下啟示呢?
奧利維亞相信,不去做就完全沒有可能,但是如果做了,就有極其渺小的可能。
搞哥鐵砧的夜空看不到一顆星星,這個該死的食屍鬼群星好像連星星的光芒都無法刺穿黑暗。
但是一抹火光從大氣層外開始進入地表,它的出現立刻就吸引了所有能夠看到天空人類的全部注意。
哪怕那道火光已經遠遠地超過了人類視力極限,但是他們都不在乎,在他們的眼中,這是希望的火光。
奧利維亞原本是在卡迪亞服役的醫療修女,她見識過帝國對存在混沌汙染星球會采取怎樣的措施。
先由帝國海軍進行軌道轟炸,消滅地表的那些大型防空係統、指揮中樞、重型火力單位,不管有沒有敵人就是一頓狂轟濫炸。
隨後就是地表空降登陸,帝國海軍會把泰坦軍團、騎士家族、重型裝甲部隊、星界軍以及阿斯塔特丟到星球地表,進行殲滅戰。
不管那道火光是什麼,反正都不是救援。
阿斯塔特的空投倉在穿越大氣層時,快速摩擦產生的火光並非是這副樣子,速度往往超過十倍音速,宛若流星滑落。
但是這一道火光的速度明顯要慢得多,就像是一朵煙火般,緩緩地落下。
忽然間,醫療修女渾身一顫,一種恐懼感從她的骨子裡湧出。
她好像明白那是什麼了……
滅絕令,滅絕令來了!
但意識到是滅絕令後,她心中的惶恐不安反而消散了。
是啊,帝國的指揮官怎麼可能會浪費兵力,前來地表解救他們。
除非帝皇親至,否則絕無可能。
奧利維亞拚儘全力的爬了起來,向她信仰的人類之主,獻上最後的忠誠。
“願火焰能夠帶來救贖,洗清我們身上的屈辱。”
“人類可以被摧毀,但不能被打敗。”
旋風魚雷在進入大氣層後,懸停在了固定的軌道高度。
恐怖的能量反應在其內部醞釀,隨後毀滅的烈焰開始焚燒整個大氣層。
火海以遠超想象的速度蔓延,幾個呼吸間,整片天空就變成了燃燒的海洋。
那些渴求救贖的人類俘虜陷入愕然,他們從希望抵達的狂喜,刹那間墜入了深不見底的絕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