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趙氏一族到京。
三方在悠然居碰了個麵,除了趙家人和趙衻之外,也包括了趙盼兒的外祖一家,對於趙盼兒和趙衻的婚事,大家都樂見其成,商談自然十分順利,隻等兩人一個月的大婚。
值得一提的是,兩家還給趙盼兒添了一萬貫的嫁妝,當然趙家出的是大頭,畢竟趙家曾是鄧州的大族,雖然當年因為趙盼兒的父親抗旨抵抗遼人受到一些波及,但底子還在,之後遷居江南,更是掙得不菲的資產。
對於兩家打算給她添妝的事情,趙盼兒是感謝的,但還是那句話,趙盼兒對他們實在太陌生,除了感謝之外,實在找不到其他話題。
而且趙家人太過熱情,讓趙盼兒有些不適應,以至於席間她一直都很安靜,基本上沒怎麼說過話,光看趙衻和她的“親人”推杯換盞了。
也是因為如此,趙盼兒才發現趙衻懂的東西是真的多,上到國朝政事,下到民間百態,隻要對方說出來的話題,就沒有趙衻接不上的。
午宴結束,注意到趙盼兒情緒不高,趙衻提出了告辭。
剛剛從悠然居的宴會大廳出來,就聽到了一聲喊。
“韓王殿下。”
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走過來,行禮道:“見過韓王殿下,這位便是韓王妃吧。”
趙盼兒福了福身,隻覺眼前的少年郎有些眼熟,應該是去過茶坊的茶客,但具體是誰就不知道了。
趙衻點了點頭,介紹道:“梁雲朝,忠勇伯府的二公子。趙盼兒,半遮麵的掌櫃,以後記得多去照顧生意。”
“一定一定。”
趙衻笑了笑:“你今日來悠然居是?”
“這不是安平郡王剛剛入職了禮部嗎,正好今日又是休沐,所以郡王爺組了個局慶賀,我過來湊個數。”
所謂的慶賀,其實就是找個由頭收錢,算是安平郡王的常規操作,而他邀請的人對此也不是太在意,畢竟安平的名頭在紈絝圈子裡還是很好用的。
“他這是又沒錢花了?”趙衻一樂,擺擺手就要讓梁雲朝離去,卻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衝梁雲朝招了招手:“雲朝,過來點。”
待梁雲朝靠近之後,趙衻說道:“我有件事讓你去辦,不是公事,算是我的私事。”
梁雲朝聽到趙衻要他辦事,而且還是私事,不但沒有任何不滿,反而非常高興。
大老板讓你幫他辦私事,那是信任你,看重你,更何況趙衻還是勳貴一脈的代表,是大宋眾多循規子弟的榜樣和偶像,若是能被趙衻看重,進而跟趙衻打好關係,對他自己,乃至他們忠勇伯府,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殿下,您請吩咐,不管是什麼事,微臣一定全力為您辦好。”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最近有個人讓我很不舒服,不過他也就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小人物,我本犯不著針對他,可又看他很不順眼,所以我想了一下,還是決定給他一個教訓。”
梁雲朝一副勃然大怒的模樣,問道:“是什麼宵小之輩瞎了眼,敢惹殿下您不快,您告訴我,我幫您料理了他。”
雖說趙衻口中上不得台麵的小人物,搞不好就是什麼三四品的大員,但既然吩咐他去對付,肯定不會是什麼難事,所以梁雲朝沒有任何猶豫,現在這個時候不表忠心,什麼時候表忠心?
“你有這份心意,我很高興,不過也不會讓你白做。”
“殿下,您這話說的,微臣能為您做事,那是微臣的榮幸,絕不是為了您的獎賞,就是純粹想要為殿下您做事。”
雖然知道梁雲朝是拍馬屁,但不可否認,人說出來的話就是好聽。
“你的心意我記住了,對了,我說的那人是教坊司的一個著作郎,好像叫什麼沈如琢。”
梁雲朝聽到要對付的人隻是教坊司的一個著作郎,原本還有點懸著的心,瞬間就放了下來。
不過是一區區教坊司,而且還是一個沒實權的小小著作郎,那還不是手拿把鑽的事情。
“殿下,您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隻是不知殿下您希望做到何種程度?”
梁雲朝臉上閃過一抹陰狠之色,作為勳貴子弟,從舊沒有幾個不混的,打架鬨事那是家常便飯,這事都不需要家裡的力量,隨便找幾個好兄弟,就能收拾了對方。
趙衻張嘴,正要開口,卻發現趙盼兒拉了拉他,微微扭頭問道:“怎麼了?”
趙盼兒踮起腳尖,在趙衻耳邊低語了兩句,簡單說了一下項佑和宋引章的情況。
趙衻沒想到項佑會看上宋引章,自然也就想不到趙盼兒之前說,讓項佑去處理此事,是為了加深兩人的關係,於是不由得愣了一下。
“沒事,讓項佑一起去便是。”趙衻笑了笑,轉而對梁雲朝道:“這樣,你們動手的時候,叫上項佑一起,沈如琢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家夥,隨便你們處置吧。”
梁雲朝心中有數,點頭道:“明白,最多三天,您就會聽到這個沈如琢的下場。”
“好,雲朝,此事就交給你了。”
“殿下放心,這件事不管最後結果如何,都跟韓王府沒有任何關係,絕不會影響到王府任何名聲。”
見梁雲朝如此識相,趙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錯,這件事結束後,你去申請調入龍衛左廂軍吧,駐東京的指揮正好有了個空缺,到時候你去頂那個空缺。”
他喜歡梁雲朝這樣識趣懂事的人,至於梁雲朝的能力如何,反倒不是特彆重要,有能力的人很多,但懂事且識趣的人卻不多。
當然,就趙衻了解到的情況來看,梁雲朝的能力還是不錯的,他雖然是忠勇伯府的嫡子,但因為排行第二,沒有資格繼承忠勇伯府的爵位,早早就被他父親運作送進了侍衛親軍,在馬軍司中也乾兩三年了,做的還算不錯,在東京的一眾勳貴子弟中,算是比較出挑的一個。
左廂軍駐京指揮,是一個六品武官,雖然在東京這個地方並不起眼,但就他們忠勇伯府而言,除了他爹之外,也就他大哥是六品,不過隻是蔭官虛職而已,而他卻是實職。
梁雲朝激動的對著趙衻深深一拜:“從今往後,屬下唯殿下馬首是瞻,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殿下您讓屬下做什麼,屬下就做什麼。”
趙衻再次拍了拍他:“嗯,以後跟著本王好好乾,超越你父親也不是不可能,去吧。”
看著梁雲朝興衝衝離去的背影,趙盼兒沒來由的有些歉疚。
在她看來,宋引章的事情完全不值得付出一個指揮使的位置。
雖然她並不知道龍衛左廂軍駐京指揮使是幾品官,但能讓堂堂伯爵家的公子都如此興奮,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麼芝麻綠豆的小官。
“殿下,這代價是不是有些大?”
“談不上代價,梁雲朝此人還是頗有幾分能力的,而且忠勇伯是主戰派,是我的人,提拔他算是順勢而為。”趙衻搖了搖頭,笑道:“好了,我們也走吧。”
梁雲朝的動作還是很快的,第二天就找上了沈如琢。
他充分發揮出了自己紈絝子弟的風範,直接帶著好幾個交好的狐朋狗友,跑到了教坊司,然後設計讓人跟沈如琢發生了矛盾。
沈如琢雖然知道這幾個紈絝子弟不好惹,但他並不認識梁雲朝等人,不知道其背後到底有多大勢力,更關鍵的是,在自己的地方,他實在不想認慫。
於是乎,酒勁上頭的幾個紈絝子弟,在梁雲朝稍稍挑撥之下直接暴怒,將沈如琢給暴打了一頓,最後還是衙門來了人,才阻止了幾個紈絝子弟繼續施暴。
所有人都被帶走了,但不同的是梁雲朝他們幾個是自己走的,沈如琢則是被抬著走的。
沈如琢本以為去了開封府,會得以伸冤獲得賠償,卻沒想竟是他噩夢的開始。
他跟人鬥毆鬨事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就有好幾個教坊司的官妓前來告發他以前惡行,說沈如琢利用自己的權力,逼迫她們做不願意做的事情,說的有理有據,十分詳儘。
本就麻煩在身的沈如琢,這下子更麻煩了,雖說官妓被人瞧不起,若隻有幾個官妓告發,肯定威脅不到沈如琢,但問題是,還有梁雲朝幾個紈絝子弟,他們抓住了這件事不放,把沈如琢往死裡整。
一方是沒什麼勢力背景的沈如琢,並且犯罪事實和證據俱在,一方則是幾個侯府和伯爵府的公子哥,官府衙門自然該如何抉擇。
所以沈如琢直接就被收押了,雖說一時之間還沒有結果,但誰都知道,沈如琢完了。
運氣好,能打點的話,或許還可能保住性命,但若沒辦法打點,那就注定會被流放。
沈如琢的下場,在教坊司內引起了不小的動靜,不少人拍手稱快。
除了那些剛入教坊司不久的新人,不知道沈如琢是什麼樣的人之外,但凡在教坊司待過一段時間的老人,基本都知道沈如琢的品行。
教坊司裡的女人大多數都是犯官女眷,為了活命,她們不得不順從教坊司的規矩,委屈求全,但這不代表她們沒有自己的尊嚴。
對於像沈如琢那樣的人,她們也都是深惡痛絕的。
沈如琢的下場,趙衻自然也是聽到了的,他將梁雲朝叫到了王府,誇讚和鼓勵了一番,讓梁雲朝激動不已。
雖說這事他因為瞞著他父親,被罵了幾句,但比起得到趙衻的看重,比起即將走馬上任的位置,那就是完全不值一提的事情。
就在梁雲朝準備走馬上任的時候,趙衻手了。
一封奏疏送到了趙恒的麵前,教坊司因此遭到嚴查,教坊司的官員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波及。
當然,他出手自然不會隻著眼小小的教坊司,他要對付的是,整個東京城的地下人口販賣組織。
查教坊司隻是為了牽出地下人口販賣組織,更準確說借沈如琢牽出此事。
畢竟在原劇情中,沈如琢差點將宋引章賣掉,可見他跟買賣人口一事有牽扯。
馬行街,半遮麵。
在蕭欽言壽宴之後,茶鋪的生意異常火爆。
宋引章得到蕭欽言盛讚的事情發酵之後,無數文人雅士聞名而來,想要一睹宋引章的風采,聆聽得蕭欽言盛讚的琵琶到底有多驚豔。
雖說蕭欽言的為人被讀書人所不恥,但不可否認,蕭欽言在琵琶界是相當有權威的,是公認的琵琶大家。
來到半遮麵的客人倒也沒有失望,儘管很少有人見到宋引章,但大家都聽到了她彈奏的琵琶曲。
宋引章的琵琶本就出眾,再加上有蕭欽言這個琵琶大家的稱讚濾鏡,所以更是讓人讚歎。
毫不誇張的說,宋引章真的是一戰成名,放眼整個東京城,她的琵琶妥妥的排在第一。
也正是因為宋引章的魅力,讓半遮麵的火爆程度更上一層樓,這幾日忙得孫三娘和葛招娣暈頭轉向。
至於趙盼兒,最近幾日都沒有在半遮麵出現,平日裡除了跟繡茵學宮廷禮儀和規矩之外,還非要參與到繡嫁衣之中,根本顧不上其他。
好在,半遮麵的生意爆火幾日之後,又慢慢平穩下來,讓孫三娘和葛招娣既鬆了口氣,又高興不已,因為半遮麵的生意比之前好了許多,每日的客人絡繹不絕。
這些人幾乎都是衝著宋引章而來,這就導致宋引章近來非常疲憊,最後不得不找到趙盼兒,趙盼兒放了她兩天假,才沒有被累倒。
不用去茶坊彈奏琵琶,趙盼兒又有自己的事情忙,再加上宋引章在東京又沒什麼朋友,於是閒得無聊的她,去了雙喜樓找張好好。
“引章妹妹恭喜啊。”
見到宋引章的第一時間,張好好便笑臉恭喜道,就是笑容中帶著些許苦澀。
不過宋引章並未察覺,笑道:“好好姐,你彆恭喜我了,你都不知道,我最近都不想碰琵琶了。”
被人追捧自然是高興的事情,但接連幾天的過度彈奏,讓她現在看到琵琶都有些頭皮發麻。
“碰琵琶?”張好好有點懵:“碰什麼琵琶?”
宋引章也懵了:“好好姐,你不是恭喜最近半遮麵生意好嗎?”
張好好一愣,搖頭笑道:“不是,我是恭喜你以後再也不用被沈如琢糾纏了,他已經被收押了。”
“啊?”
宋引章最近一直在半遮麵,根本不知道此事,還以為張好好是恭喜她一戰成名呢。
“他犯事了?”
看宋引章一臉迷糊的樣子,張好好不覺有些好笑道:“看來你真是什麼都不知道,沈如琢前幾日得罪了幾位權貴公子,他以前犯的那些事都被爆了出來,這些全都是因為你。”
宋引章更懵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因為我?”
“要不然你以為,為什麼好端端跑來一群權貴公子找他麻煩,以前都沒有追究的事情,又怎麼突然被追究?”張好好自顧自的搖了搖頭,最後一臉羨慕道:“彆人不知道,但我卻清楚,找沈如琢麻煩的人之中有韓王府的項參軍,想來他是為你出頭吧。”
對於這件事,張好好其實挺受觸動的。
畢竟換作是她,受了委屈隻能自己忍住,因為池蟠根本沒能力給她出頭。
“啊?”宋引章一驚,“好好姐,那什麼,我突然想起有點事,我就先回去了,有時間再來找你。”
說完,根本不給張好好開口的機會,便急匆匆的走了。
看著宋引章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張好好腦海中不禁升起了一念頭。
如果她跟了趙懷恩,今後是不是也不用獨自承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