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特尼回頭，見是剛才的評審之一，還以為是來告訴自己申請未通過的消息，當即沮喪地欠了欠身：“沃坎遜先生，這沒什麼……”
沃坎遜卻翻著他的申請書：“那個，我看到您提出了一種‘旋轉式銑床’的概念，但內容很少。如果您方便的話。”
惠特尼頓時眼前一亮：“當然，我有很多時間，可以向您詳細地介紹它。”
他跟隨沃坎遜進了旁邊的一間屋子，口若懸河道：“哦，那是一種非常靈活的銑床。
“您知道的，現在的銑床隻能處理工件的一個麵，且想要銑出斜麵非常困難。”
沃坎遜是機械類的專家，點頭道：“是的，那需要反複取下工件，改變夾持角度，然後再進行銑削。”
惠特尼興奮道：“所以我構思了一種‘多向給進裝置’。工台不再固定，而是將工台安裝在三組軸上，實現沿橫向、縱向和垂直向的移動。
“這樣，工台夾持住工件之後，就可以沿刀具進行複雜的移動。哦，對了，如果再設計一個分度裝置，工件還可以沿自身軸線旋轉！
“等等，我要把這個想法記下來。”
他取出筆記本邊寫邊繼續道：“您可以想象，以後加工一根鑽頭，隻需要將工件固定一次，然後移動、旋轉工台，就能快速完成銑切。
“而且精度不用依靠工匠反複測量，將比現在的銑床精密十倍以上！
“因為刀具不用移動，還能進一步提高精度。”
他合上本子，伸出食指豎起又放平：“此外，我認為刀具軸應該改為橫置。這樣，工件的進深就能大幅度提升。
“並且橫向的刀具能夠用非常粗大的框架固定，穩定性更高……”
他一股腦將設想說完，沃坎遜已是連連點頭：“非常優秀的設計，而且能看得出來，您在機械領域的學識非常紮實。”
他站起身道：“請您在這裡稍等一會兒。”
過了十多分鐘，沃坎遜重新返回，將一份表格放在惠特尼麵前：“恭喜您，您的‘旋轉式銑床’說服了我們。”
後者正要歡呼，就聽評審先生又道：“不過，這種機器畢竟隻是您的設想，所以我隻能授予您‘臨時人才’的身份。期限是兩年。
“如果您能在這期間完成‘旋轉式銑床’的設計，至少是部分完成，或者在《自然科學雜誌》上發表具有影響力的論文，那麼您就能獲得正式的人才引進身份。”
惠特尼當即信心十足道：“您會看到我的能力的！”
“那我就提前祝賀您了。”沃坎遜微笑點頭，“請儘快填寫這份身份登記表，交給弗朗索瓦先生。他就在旁邊那間辦公室裡。”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沃坎遜正要離開，卻突然想到了什麼，返身道：“對了，或許您可以將新銑床的水車驅動，改為蒸汽機。蒸汽機的旋轉更穩定，還可以讓您的銑床隨意搬動。”
“感謝您的建議，我會認真考慮的。”
當天下午，惠特尼在法蘭西科學院辦完了手續，在一名為他指派的仆人的帶領下，前往科學院為他提供的豪華旅館。
“審核手續可能要需要幾天。”仆人為他召來馬車，一邊殷勤地講解著，“然後您就是尊貴的e級人才了。您將在大學者宮獲得一棟房子。”
惠特尼急不可待道：“津貼呢？”
“每年2200法郎，我的主人。”
惠特尼當即用力捏了捏拳頭，這比他在美國的收入高了3倍多。
沒將最後那點兒錢支付給律師果然是對的。
他幾年前發明了軋棉機，卻由於不熟悉美國的專利法，導致發明被其他人搶注了部分專利。
之後，他就陷入了無休止的專利官司中。
但他隻是個出身鐵匠家的普通人，當時還欠著耶魯大學的學費，根本請不起有名的律師，最終官司一敗塗地，反欠了盜版者一大筆錢。
就在這時，他從朋友那兒聽說有一個名叫阿查德的巴伐利亞人，在窮困潦倒時去了法國，獲得了法國的人才身份。
現在，阿查德不但已經封了爵位，身家十幾萬法郎，娶了貴族小姐，而且今年還獲得了至高路易獎，可謂功成名就。
惠特尼在反複掙紮之後，將生產軋棉機的車間賣了200多美元，然後登上了前往法國的船。
嗯，德雷克律師那130美元的訴訟費他都沒有支付——這位律師先生幾乎一場官司都沒幫他贏過。
而現在，他僅依靠頭腦中的奇思妙想，就獲得了每年880美元的津貼。
還有房子。聽說那棟房子就價值好幾萬法郎！
他在路上又和仆人聊起專利的事情，當即更加滿意了。
法國的專利法規定，並不是誰先申請專利就是誰的。專利局會進行嚴格的溯源，包括一整套的技術評估，想要惡意搶注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過很快，惠特尼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認真思考新型銑床的事情。
畢竟兩年之後拿不出成果，他就得滾回馬薩諸塞的老家了。
車子還沒到旅館，惠特尼的心便又沉了下來。
要研製一款銑床，首先就得有一座車間。
他在美國可以用父親的鐵匠鋪來加工零件，而現在卻兩手空空。
其次，研發過程還需要投入一大筆錢。
彆說研發肯定會反複失敗，哪怕一次成功，製造一台他構想中的銑床，起碼也得四五千法郎。
他兩年的津貼全搭進去可能都不夠……
或者應該去機械加工廠之類的地方先找份工作，邊乾邊實驗。
可那又會浪費大量時間。
惠特尼就在這樣的憂慮中沉沉睡去。
次日，他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讓仆人帶他去鐵匠鋪。
一套趁手的工具是所有技師最基本的要求。
他以前的工具都留在了美國——這些東西非常沉重，不可能隨身攜帶。
他原本還有些擔心法國工匠能否達到自己的要求，但在走入鐵匠鋪的瞬間，整個人都呆住了。
櫃台後麵的櫃子上擺滿了鉗子、扳手、鐵錘、鑽頭等各種工具，做工精致，尺寸從大到小一應俱全。
而且至少有一半工具他連見都沒見過。